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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为什么他想哭呢!都是她害的!

  “讨厌讨厌!什么菩萨小后娘!我不信,终有一日她也会憎恶我的啊。”

  事实上他好怕,怕净菟憎恶他的那时候的到来!更怕自己喜欢上她!

  前日的记忆浮现脑海,心头一阵酸疼和感动使他颤了一颤。

  她为他亲自炖了盅热汤,当时他看见她的双手红红肿肿的,一定是被炉火给烫痛了。

  她的左手手指还有几道伤痕,那是新划出的血口子。是她切剁食材所弄伤的吗?

  “你总是躲在房里头用餐,我听厨娘说你吃得极少,这可不妥。”

  他依稀还感觉得到,她声音里的关怀心意。

  然后她怯怯的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煮东西,以往我只会生火烤鱼而已。假若不合味儿,我会改进的。”

  那模样好美啊!她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来,而且是为了他这个一点也不可爱的孤僻小孩。

  她是他的小后娘,是爹爹亲自带回来的夫人。其实她不用对他这般疼惜,甚至低声下气得像个小奴小婢。她不用忍受的嘛,他是妾室所出,根本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小公子。

  他不理睬她的,纵使她再怎样温柔待他。他一把将那瓷盅挥打掉,匡铛的破碎声十足十的骇着了她吧。

  因为她的脸一下子刷上死白色。他想,她就要骂他了,要不便是动手打他。

  可是她却以怜悯的眼神,揪紧他罪恶的心,“玉旋,你喜欢吃些什么,告诉我,我请厨娘教导我。”

  “哼。”他送她一记不屑的盹视。

  她身子似乎震动了下,然后低弯下身去捡拾碎片。

  碎片轻轻划过她的手掌心。

  当她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想跟她说声对不住,但是声音哽咽在喉间,他吞咽几下,放弃了。

  夜里,他翻来覆去无法成眠。直到门外熟悉的足声响起他才忙着假寐。

  这一阵子她每一晚都进来帮他盖被子。她担忧他踢开被子吧!惟一对他好的奶奶也不曾帮他盖过被子啊。

  她总是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一边轻轻拍抚他,一边低吟浅唱。就像是他的亲生之母似的。

  可他对于已死的生母其实没多深的记忆,也许她也不曾这般爱护他。

  今夜,她会过来帮他遮盖被子吗?他想念她的安眠曲。

  净菟拿笔在纸上划了条线。这纸上已经有了七条线,表示玉惊破已经离府七日。

  “不晓得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乘船渡海需要一年半载吗?”

  她期待他的归来,这分思念是由于他是她的相公的关系吗?

  拿出那雕刻美丽的木盒子,她打开盖子,静静的看着里头的糖果儿。每一颗的形状和颜色都不同,却一样的令人想要尝上一口。

  她舍不得吃,除了它们是这样的精巧之外,因为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她希望这些瑭果儿能够留存永远。

  那甜味犹在心间,充满她体内的每一个缝隙。

  每一日,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打开木盒子,对着亮彩缤纷的糖果恍惚起来。偶尔惆怅,有时候却是酸甜揉合的复杂滋味。

  她知道自己挂念他至紧。而他呢?是否同她一般的思绪。

  “惊破……”只有独自一人时她才敢悄悄的喊出声。喊出她最初的情意悸动。

  细心收起木盒子,她该去巡视镜花和水月是否乖乖睡觉。那两个孩子呀,自从进了玉府就一直亢奋着,她感到欣慰,可也觉得好好笑哦,两女娃的高昂情绪不知要维持到何时。

  还有玉旋呵!他睡着的模样是那么的俊!而且不再张着锐利的目芒刺人。

  “一个亲娘是怎样的心思呢?”她毕竟未曾孕育过小孩,况且她不过十几岁呵。

  雪花飘落得急狂,似是宣示酷冬的严寒有多么的冻人筋骨。

  被穿着粉红长袍的净菟伸出手,她抓到了一些雪花屑。

  这是她生命中第一次无忧无虑的欣赏雪景,亦是头一遭她不再冷到牙齿打颤。这温暖是惊破给予她的

  陡地,尖喊声和哭嚷一波又一波的涌入朝露合。

  廊道外响起急促的足步声。

  小醇用破锣嗓子喘气咻咻的喊,“少夫人、少夫人!”

  站在窗边的净菟伸回手,并且阖上窗,免得小醇老嚷着要告诉老夫人她这贪看雪花飘飘的习惯。

  “怎么了?慢点儿说,甭急。”怕这鲁直的肥小醇岔了气。

  “爷儿他……他他……呃……”

  “相公?他回来了是不?”喜上眉梢的净菟,像个沉浸于丈夫疼笼中的幸福少妇。她忘了渡海远行至少需要几个月的往返奔波。

  她直点头,“爷儿回来了。”可她又忙摇着头,“但是爷儿他,是被抬回来的……”

  刚刚跨出门槛的净菟心下一骇,她惶惶问道:“相公受伤了?严重吗?请大夫过来了吗?”

  猛地,小酵瞪凸双眼,她的黑乌乌的大圆脸煞白了,“呃,爷儿是!!是……”

  “病了?”

  “死了。”

  净菟全身僵麻住,她的心跳仿佛停了一瞬,“死了?你说,玉惊破他死了?死了?”

  “少夫人……”呜呜!好惨!少夫人嫁入玉府没多久就成了未亡人。

  “死了吗?”软弱无力的声音之后,她忽然尖锐的太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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