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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庐太太在心里叹息。这个女儿真让她心疼。“那我先回去了,你收鸽下再回来。”

  “好的。”

  庐漫期送庐太太到门口,门前的铁灰色脚踏车是庐太太一贯的交通工具。

  庐太太坐上脚踏车后,仍不忘转间叮咛。“你二十分后回来就可以了。”

  “我晓得。您慢走。”

  “你要我牵脚踏车回去呀?”庐太太故意挑她的语病。

  “好,您慢骑,再见。”

  “再见。”庐太太踩着踏板,庐漫期的眼眶有些微湿热。

  她已让很多人提心了,尤其是她已渐年迈的父母。他们表面上虽然什么都不说,但在她需要发慰与帮助时,他们总是最快伸出手的人。

  打起精神来吧!她告诉自己。别再让至亲的人担心了。

  在百货公司的橱窗前,罗昊德看着模特儿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图片频频比对。是这件吧?他不太肯定。

  公司的一位大客户的分公司在台中成立,于昨日举行开幕酒会,罗昊德亦被邀请出席。他原本想请总经理代为出席,孰料罗母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一听说昊德将有台中之行,忙不迭拿一张从服装杂志剪下来的图片交给他。

  “做什么?”他看着图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绪。

  “在台南买就好了啊!”罗昊德有些许不耐。教他一个大男人在没有女伴的情形下,去逛女性时装专柜,他才不干。

  “台南的百货公司没有这个专柜呀!”

  “妈,我没有要去台中,我已打算叫总经理代我去丁。”

  “你这小孩,亏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连帮母亲买件衣服,你都不愿意。”罗母装模作样的抽取面纸拭泪。

  “妈!拜托你好不好?”他最受不了母亲的撒娇攻势。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老跟儿子玩这一套。

  “你儿子这么大的人了,去逛女性服装专柜,像什么?”

  “怕什么?你长得这么帅,找个女孩子充当女伴,会找不到吗?”罗母明知他在陌生女子面前总是三缄其口,仍故意糗他。

  “你再说。我不去了。”罗昊德目露凶光。

  “好好,我闭嘴。”罗母赶忙捂住口,将图片郑重放到他手上。“别忘了。”

  这下可好了,这张图片这么小一张,根本就看不出来是不是同一件。罗母剪得还真漂亮,就这么一张图片,连说明文字、品牌名称都没有。

  他至少在此呆立五分钟了,恐怕已有人将他当作性变态看待,没有一个女子敢单独走过他身边。

  找女伴?别开玩笑了。

  算了,就买这件吧。赶快进去,赶快出来,有交代就好,其他的不管了。

  当他正准备转身,从眼角余光,他瞄到一名女子。长长的头发烫成大波浪,有一股明艳的风味;薄施脂粉的脸庞,有着明朗而纤织的五官;在厚厚冬衣的包围下,仍难掩她窈窕的身材。

  女子意识到他明显的注视,将浏鉴橱窗的眼光调往他身上。两人四目相对,女子的表情呆了一下,迅速再将眼光调回橱窗。

  她原本优闲自得的脚步放得更慢了,甚至有点紧张的气息。她缓缓走着,终于和罗昊德擦肩而过。

  “庐漫期?”

  庐漫期杵在原地,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回头,假装你不是。但事与愿违,身体似乎不听从她的指令,依旧转身回头。

  “罗先生,好久不见。”她挤出一个笑容,客套而生硬。

  罗昊德对她客气的招呼直置若罔闻。只是用一双热切的眸子巡视着她,丝毫不掩喜悦之情。

  “你回来了?”他问着。

  庐漫期一时反应不过来。回来?回哪?罗昊德兀自沈醉在自己的喜悦中。他伸出双手,猝然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着。

  “你终于回来了。”他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

  不管两人正站在大街上,也不管向他们行注目礼的人们。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找到最珍贵的物品,深怕再次不见般兴奋。

  庐漫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骇了一跳。他给她的感觉像极了以前将她捧在手心上宠爱的罗昊德。

  莫非……

  庐漫期慌忙脱离他令人窒息的拥抱,捧着他的脸,端详着。

  “你是……那个昊德?你恢复了是不是?”

  这下,换罗昊德莫名其妙了。“回复什么?”

  “记忆呀!”庐漫期这才发现自己说颠倒了,连忙更正。“你是丧失记忆的昊德吗?”罗昊德方才明了漫期所指为何物。他轻轻的摇头。

  “你不是?”失望爬上心头。

  “我是恢复记忆后的昊德。”

  愤怒取代了失望,她几乎是立即爆发。“那你刚才做什么?耍我吗?还是测验我是否难忘旧情,以满足你大男人的自尊心?”

  事情的转变令人措手不及。罗昊德只有支吾辩解的份。“我并不是……”

  “够了。”庐漫期用吼声堵住他的辩解。“别以为在大街上我就不敢泼妇骂街。罗先生,我已受够了,请你别烦我好吗?”

  “漫期,请你冷静一下,听我说明。”罗昊德急忙拉住她的手,庐漫期想也不想就把他的手甩掉。

  “要说去说给你的青梅竹马听!”庐漫期愤怒的冲口而出。

  以为会看到一张盛怒的脸,因为这是他最忌讳的字眼。但意外的,她只看到一张淡淡的愁容。

  “怎么?气得说不了话来?”她仍不往激他。

  不要相信。她在心里三令五申。一旦相信,她好不容易压住的感情就会溃堤。十几年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子就冲淡,他或许只是被心中的歉意所迷惘;他或许如连婷所说,只是受不了别人的冷言冷语,他只是要求良心的安宁罢了。绝不再将自己赌进去。

  绝不!“要怎样你才肯静下来听我说?”

  “一百年后吧!”如果你有办法成为人。

  “那你至少告诉我,你现在的住址,我……连婷和云桢一定很想知道。”

  “不用你操心,连婷本来就知道我在台中的住址。”

  “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罗昊德三天两头就问连婷有关庐漫期的状况,她并不提到庐漫期回国的事。

  庐漫期想起了“去美国”的谎言。“我根本就没有出国。”她一字一字的说:“我们是故意隐瞒不让你们知道。”

  “为什么?”他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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