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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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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草如茵,而节令又逢清明,洛城飞花。 想必城疆之内,又是一如昔年的繁簇光景吧?即使年月逐落花而去,还有不尽的来年哪…… 光岁于她来说,意义又更加薄弱了。 没有那个人为伴的日子,比起早些的一千多年更加难熬,因为她连可以恨的对象都没有了,只能执守一个不知将耗磨她多少韶华的希望。 会不会,这个希望其实只是当初牡丹仙丽娟的权宜之计呢? 魏紫不止一次这样质疑过,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也没有额外的计较,她也就这样经年地守住了一洼花田,一瓢清饮。 绛紫的纱缎华衣早已不曾拂上身,她束起了发,挽成一个端庄的髻,嚣烟都隔在荒山之外了。 她熟练地在屋里屋外穿梭,踏着每一分不会错的步。 她的花田里只养一株黄牡丹。 百般呵爱都只专注于唯一的颜色其余颜色再也入不了她的眼,甚至是那抹鲜泽的黄,她用记忆鲜明了那铭心的纯粹。 遥远的年月之前那滂沱的雨,至今仍纷纭离乱地浇在她心头,但她的泪却已乾涸。都奉与了田洼之中的牡丹。 她以泪供养。 魏紫失神地追想着那些难堪旧事…… “姑娘,”年轻人温润的嗓音在她耳边敲响,她已许久不曾闻人言语,“请问这株牡丹是你所养吗?” 他斯文有礼,声音中竟泛着一抹能够触动她记忆的熟悉…… “啊,是我所养不错。”魏紫眼里透不出准心,盈盈一拜。 “姑娘的眼睛……”青年略有迟疑,怕言及姑娘心中的痛处。 魏紫一笑,“不过是早些年哭瞎了。” 她安然站直了身,仰起容颜恰与青年相对,青年却在这时才看清了掩覆在魏紫头纱之下那几缕发色,“那姑娘的头发……” 青年隐约知道作为一个人,不该言人之讳,但他对着她,竟无法矫饰自己的关切,让他自己也无法厘清。 “那是愁白了的。”魏紫淡淡笑着,一股温慰油然而生,“公子想听听这个故事吗?” “倘若姑娘不嫌我冒昧。”青年含笑有度,应她之邀进了小屋为客。 “公子由何处而来?” “说出来不怕姑娘你笑我,打我醒过来就在这重山里了,我也不知道我由何处而来,但是我隐约有个感觉,过去照拂我的,肯定是个对我有很深厚感情的人,只是不知为什么,她来照顾我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伤心。” “若是公子的亲人,哪有感情不厚的呢?至于伤心,也许是因为那一位也有自己的故事吧。”魏紫沏上了一壶茶,目盲早已碍凝不了她在这居室里的作息。 “姑娘说得有理,你这样明白人的感情,那么你的故事必然很动听了……” 魏紫淡淡一笑,看在青年眼里竟有如一朵乍放的娇妍牡丹,“公子不嫌闷的话,我也乐得有个人陪我说说话。” 千年再千年,已经数不尽今日的朝与流逝的岁。遥久的彼年里她与他缠蜷于恋,而火焰焚烧他们的爱成为折磨,她年轻所以气盛,不识得他的心情,非要拿生死来兑证。 她一直是希望由她自己的死亡来终结这场情殇,然而他的爱恋终究还是比她的绝望更坚决。 情人们总是痴傻,不将自己手中的所有都输尽了不会觉悟。 “那么独自一个人悲伤地活下来的她呢?”青年听到这儿,但觉心中一恸,急切追问魏紫。只见她颊上无声地淌下两行泪来…… 魏紫也不伸手拭泪,任它擦成颊上的湿痕,“她开始等待。掷以泪酬、以发地无尽等待——有一天她的情人会再次摆脱牡丹的形桎,重新对她展开微笑。” “那么……”青年胸中一窒,屏息问道:“她等到了吗?” 魏紫不说话,她颤抖的手指缓缓抚上青年的脸庞,带着一份期望与忐忑。指腹逐一擦过他的眉、他的鼻、他的薄唇、他的颧骨。 “我想……她或许是等到了。”扑簌簌直落下的泪泛滥成灾。 青年终于不自禁地跨越两人之间初次见面的生疏,将魏紫收纳在他双臂之间。 “别哭、别哭……我找到回家的路了……”暮春四月,花信捎来一场缘会。梦土之上,不再怨东风。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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