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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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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做了一大桌子,又不见你吃。你真的以为,Paul会突然从大海中奔回来,吃完你这一桌子的苹果咖哩?” “我……我吃不下。” “你不是吃不下,而是不敢吃吧。”斐丽说。 费琦转身不愿面对斐丽,以及那一桌子的咖哩饭。 “你以为,做一桌子Paul最爱的咖哩饭,就可以说服自己,Paul还在你的身边,就能抑制自己对岩也的爱。结果,这些咖哩饭,没有把Paul唤回来,却让岩也的味道,在这个屋子里不停地飘散开来。” “不对!不对!不对!”费琦指往自己的耳朵。 斐丽将她的双手从耳边拔开:“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我爱的一直是Paul,我想的一直是他,我只能等他。” “那岩也呢?” “他对我那么好,潜意识里,我却只最把他当做Paul的影子,这是不公平的,我没有资格得到他的爱。” “好,你告诉我,你觉得岩也哪里像Paul?他的个性?他的喜好?他的梦想?他爱你的方式?” 费琦努力地回想,竟找不到岩也与Paul有任何一个地方是相像的。 像是喝白开水似的,费琦一杯接着一杯、将酒精、矛盾、忧伤全部饮下。 一向不准费琦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斐丽,今天一改常态,不多啰嗉,反而拿起酒杯来,比费琦喝得还狂—— 为了她三十岁依旧吹弹可破的皮肤、斐丽从来满酒不沾的。费琦怔怔地望着弃美貌于不顾的斐丽。 “费琦,有时候,我是真的很忌妒你。你有一个那么爱你的Paul,为了讨你欢心,他带着爱你的心情消失在大海里。然后,你又遇见了岩也,当我看到他,那么理直气壮地,大声说爱你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爱的男人,也能这么做。” 斐丽仰头,又是一杯下肚:“是啊,我嫁给了一个世俗中理想的完美丈夫,他有称头的外表!大好的事业,包括一——段段辉煌灿烂的外遇。” ——原来斐丽一直知道少中有外遇,那么伊莲和少中在一起的事,她也早就知道了﹗ 残酷的事实,像一巴掌,打醒了沉溺在酒精中的费琦。 “但最你知道吗?我并不需要每天五星级饭店的三餐,我也不想要每逢情人佳节,都是一制一式,来自同一家花店的一百朵玫瑰花。我想要的,仅是一点小小的、纯粹的浪漫,前几天走在路上,风一起,我抱在手上的资料漫天飞扬,我用最美的姿势蹲下,多么期待此时能有个男人帮我拾起,一张张被风越抬越远的纸张。多想有个人强行将我带走,带我离开现在的生活形态。” “斐丽,你还是那么的动人,只要你愿意,很多男人都愿意这么做的。” 已经染上醉意的斐丽,狂笑着点头,“是呀,的确是有男人抵不过我的色诱,三两下就轻易就范了。” 斐丽的狂笑变成苦笑,“但是,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 费琦望着斐丽哀伤的眼睛。 “如果此刻,真的有人帮我接起被卷走的纸张,我会怀疑他是不是想抢走我好不容易紧握在手上的东西﹗如果有人要强行将我带走,我会想他是不是贪图我的什么……” 费琦从来没看过斐丽如此软弱——她将喝着闷酒的斐丽揽进怀中。 突然,一阵恶心涌上斐丽的心头,她推开费琦奔进厕所。 吐完后﹗红着验的斐丽走出来,一把抓起酒杯,视醉如归地继续豪饮起来。 费琦夺下她的杯子:“斐丽,你醉了,不要再喝了。” “我醉了﹖不,我就是嫌自己大清醒——所以才要麻醉自己。”斐丽又夺回她的杯子。 “都吐成这个样子了,还说没醉。” 斐丽对费琦摆摆手:“这算不了什么,已经好一阵子,我连没喝酒也会猛吐。可能是囤积在我体内的哀怨太多。说让它尽情发泄个够好了。”斐丽索性抓起整个酒瓶。 “斐丽,你该不会是……” “是什么?” “……是怀孕了吧?” “怀孕﹗怎度可能﹖你也被我传染,变得很会连连看啦﹗”斐丽有些摇晃。 “你的经期都正常吗?”宝琦不死心地追问。 “我的经期本来就很乱、现在也只不过晚了……晚了两个月而已。”斐丽手上的酒瓶,呕唧一声跌落在地。 “都晚了两个月了!你还卖关子,你太不够朋友了吧。难怪你会变得情绪那么不稳定,这叫孕妇忧郁症。哈!我真的要做干妈了!斐丽,你会让我做他的干妈吧?那,要帮孩子取什么名字好呢﹗”费琦知道斐丽等这个孩子已经等了好久,自己便也像要为人母般地兴奋起来。 斐丽望着碎落一地纷纷乱乱的酒瓶碎片,心情也跟着杂沓无序、零零落落了起来。 她弯下腰来拾碎片,却觉得一阵软弱和昏眩袭上心头,那种感觉,就像传言中,一个孕妇该有的状态一样。 “来,来,来,我来收拾就好啦。你现在是有孕在身的人耶,不要给我轻举妄动。”费琦搀扶着斐丽坐回沙发中。 斐丽坐在沙发上,觉得自己的肚子和头,正不停地扩张,不停地膨胀着。 “以前都不见你喝酒,现在当了孕妇,怎么反而发起酒疯来了?小心我向少中告状,说你虐待他的孩子。” ——少中的孩子? 突然一阵暗潮汹涌拍打上喉头,斐丽再次冲进厕所,又昏天暗地吐了起来。 岩也打开大门,看见许久不见的费琦,正踌躇不前地站在他家门口。 “费琦﹗”岩也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失而复得地紧紧抱住,不肯放手。 “对不起。”费琦小声地说。 “你这一阵子跑到哪去了?如果我有什么让你失望、生气的事,你可以当面告诉我。” “是我自己胆怯、是我自己害怕给你给的不好,给的不够,所以才躲起来的。” 岩也抚揉着费琦的肩膀。“如果你真的想给我更多,今天帮我做一件事,陪我去一个地方。” 蓝绒色的笔挺西装,白色的丝质衬衫,发亮的小牛皮靴和复古的宽领带。岩也换上费琦陪他去挑选的讲究服饰,带着一样穿上白色小礼服的费琦乘上飞机,来到南台湾,靠近碧海蓝天的地方。 岩也牵着费琦的手,一起攀到海边的大岩石上、拍打上岸的浪,泼了他们一身,星星点点的,像放意洒上礼服的亮片一样。—— “你要我把我和你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就是要来这里看海码?”海风将费琦的小礼服吹成一只粉蝶。 “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我将母亲的骨灰从这里洒下。” 费琦紧握岩也的手。 “我母亲一向爱美,我知道她喜欢见到我一身光鲜亮丽的模样,她也会很开心见到,我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友。” “两年前,我所深爱的人,也孤军地在海上飘流。”费琦说。 岩也用双臂围抱住费琦,想尽量用自己的温度,供暖费琦冰凉的过往。 “我们的故事,开始在海上口也结束在海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双鱼座的他,就认真地说,想和水瓶座的我享受鱼水之欢。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就自己跳进大海里。我才恍然明白,原来,他的鱼水之欢是这样子的。”像当初一样,费琦禁不住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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