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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手中的公事包放在椅子上,她细细观察病床旁的生理监控系统,看着仪器上的指数规律地跳动着,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遇到医生了吗?他有没有说奶奶现在的情况如何?”

  “还能如何?不就是老样子嘛!”

  黎别葵低着头在自己的外套口袋里东摸西掏的。奇怪,记得还有一条巧克力棒啊!塞到哪儿了?

  “医生再怎么说就是那样啊,奶奶随时都有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就一直这么昏睡下去。醒或不醒,不要问医生,去问老天爷!”耸耸肩,他坐靠在椅背上,一边咬着刚刚找到的巧克力,一边觑睨姊姊打扮严谨的装束。

  和黎宙堇一丝不苟、中规中矩的上班族套装截然不同,黎别葵一头洒脱帅气的中长发尽显他轻狂不羁的气质,随性挑染的流金发丝混杂在他那一头柔软滑顺的深棕色发色里格外醒目。左耳耳垂上的亮眼耳钉、脖子上的皮绳骷髅头项链,以及左手中指上的神秘图腾银戒,猛一看大有时下摇滚青年的狂妄态势。

  然而他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一直引以为耻、众人却欣羡不已的白皙肌肤。

  那几乎让女人们望尘莫及的雪白剔透,在柔黄灯光的照耀下更加显得吹弹可破,一双天生的浅棕色眼瞳常常让人误以为他戴着有色的隐形眼镜,再搭配上深邃挺拔的五官,那模样简直就和“胡桃钳”里漂亮帅气的士兵人偶没两样!

  当初他们的父亲黎凯还在世的时候,常常骄傲地拍着儿子的头,笑说两个小孩里就数他长得最像奶奶──

  安洁,一个从俄罗斯远嫁来台的美丽姑娘。

  只是此刻的她,却因为半年前不慎从自家楼梯失足跌落,失去了意识,陷入昏迷。

  虽然已经年迈,但是病床上的她却依旧有着深邃美丽的五官轮廓,只有微白的发丝和眼角周围的细纹,悄悄诉说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

  “你在这里待多久了?”

  黎别葵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指尖上的巧克力酱,“我从下午就来啦!你不是交代我今天要来堵那个医生吗?”女暴君一声令下,他哪敢不从啊?

  “说什么堵?跟你提过多少次,要你别用这种充满挑衅意味的字眼!”

  “是是,对不起,我失言。”啰哩巴唆的,难怪嫁不出去!

  黎宙堇眼眸一转,显露担忧。“你出来这么久,那么妈妈呢?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家啊。”

  “你放心,庆堂哥答应要帮我照顾老妈,我是等到他来了之后才出门的。”

  “拜托庆堂照顾妈妈,应该没问题吧?”她忍不住担忧。

  “还会有什么问题?庆堂哥当咱们的邻居十几年了,对我们家难道还不够了解吗?”推开椅子站起来,黎别葵睨了姊姊一眼,小声嘀咕,“有必要把老妈当成病人吗?只要不在她面前提到爸爸,她也是个正常人啊。”

  “黎别葵!你说什么?”

  “本来就是嘛!”

  他的脾气也被激起来了,虽然这已经是老话题,以前也不只争执过一次了,但仍然是他们姊弟心中永远的痛!

  “老妈是因为不能接受爸爸已经去世的事实,所以才会在提到他的时候记忆有些错乱,可是大部份的时候,她是正常的啊!我们为什么要像照顾病人似的紧盯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累?因为她偶尔的发疯、因为你这样

  黎宙堇望着激动握拳的弟弟,按捺情绪的深吸口气。“你小声一点,别吵到奶奶了。”

  “如果能够把她吵醒,那么你才应该感激我!”

  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安洁像是陷入了永远的沉睡,对于孙子的低咆毫无反应。

  黎别葵望着那一张慈祥安睡的容颜,默默咬牙。

  父亲黎凯在他还没上国中的时候,就在自家经营的花圃里暴毙猝死,医生说可能是心肌梗塞的关系。

  真正的死因究竟是什么,必须要经过解剖才能确定,但是没有人能签署那份同意书,因为他们的母亲在那时已经疯了!与丈夫鹣鲽情深的罗美惠完全无法接受丈夫去世的事实。怎么可能接受他说他只是去巡视一下葵花田,等等就会回来吃午饭,可是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之后,罗美惠只要在提及丈夫的时候,记忆与情绪就会变得有些不正常。

  黎凯的骤逝不仅让他苦心经营的花卉农场惨澹收场,更让原本幸福美满的一家染上沉重阴霾。

  初上高中的黎宙堇被迫一夕长大,精神上的、物质上的压力有如排山倒海似的全往她纤细的身上压去,从此之后,她展颜欢笑的时光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不苟言笑。

  黎凯去世的那几年,罗美惠的神智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嚷着要自杀跟随丈夫一起去,迷糊的时候就吵着要去花圃找老公回来,吃那一顿没吃完的饭。

  在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里,同时失去父爱和母爱的黎别葵,全靠奶奶安洁抚慰他幼小心灵的不安与恐惧。

  然而,他长久以来的精神支柱此刻却躺在病床上,不言不动。

  “我出去透透气。”扔下这句话,他大步跨出了病房。

  “别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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