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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简陋,怎会呢?这里很好。”他环目四顾,房中确实摆设简单,除了一套粗木桌椅、一张床及一只木柜外别无长物,但他却无端感到温馨,因为有她在呵。

  她浅浅一笑,记得他曾说喜爱她的笑容,但她并不常笑,她也答应过他,只要他一生陪伴她,她一定会经常笑给他看,后来她却失忆了,而今,前途未——她若再不笑,那也许以后……真的没有机会了。

  望着她的笑容,他没来由的心中一酸,随即道:“寒儿,我们出去走走如何,长久待在房里有些闷!”

  “出去?可是你的伤还未好,无妨吗?”

  “无妨,你已为我疗过伤了,不是吗,何况我们并不走远,就在这附近走走。”楚落尘勉强一笑,心绪无法真正开朗起来。

  冷清寒想了一下,伸手为他拉拢貂裘,“走吧。”

  这般亲昵的与她携手,再次重温这种感觉格外的温馨。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期然的,他浅浅低吟出声。

  冷清寒身子微颤一下,与他相牵的手紧了紧,似是许下今生的盟约。

  推门出去,并不很冷,即使正值冬天一阳光映照下来,洒得一地金黄,也使人感受到柔柔的暖意,门外不远处三、四个孩童在嬉戏,想来是附近农家的孩子一看见这里有人出来,孩子们哄的一声散开,偷偷躲在树后看他们。

  被孩子的纯朴童稚感染,楚落尘不觉心境稍稍开朗些,温柔的一笑,他指向前方流过的一弯小溪,“寒儿,我们去那边。”

  她顺着他的意思,任他拉着她走向溪边。

  这是一弯非常清浅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蹲下身子,他掬起一捧溪水,幽幽道:“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漾漾泛菱荐,澄澄映葭苇。我心素已闲,清川澹如此。请留磐石上,垂钓将已矣。今生若得与卿在此长住,闲来垂钓而乐,安度一生,馀愿足矣。”

  冷清寒站在他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是如此微小的愿望,而今之于他们来说,却充满不确定。不愿他再去想这伤心之事,她岔开话题,指着溪水。

  “我也想到几句诗,你可要我说来听听?”

  他挑眉,“当然好,在下洗耳恭听。”

  她悠然一笑,故意顿了顿,踱了几步这才缓缓开口,“罗衣何飘飘,轻据随风还。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行徒用息驾。体者以忘餐。你说这几句如何?”

  “曹植的诗怎会不好,但……”他迷惑的皱眉,“这几句诗与这溪水有何干系?”

  摇头叹息,冷清寒道:“你再看看这溪水,然后你就知道有何干系了,若还不知道,那……你就永远别知道了。”闻言再望。除了清澈的溪水,就是几条倏而西东的游鱼,再没有什么。忽而他了然的露出苦笑,是了,溪中可不正映着他的倒影。

  “寒儿,你在消遣我吗?”居然用曹植《美女篇》中的辞赋形容他,真是该打了。

  她无辜的摇头,“我没有。”

  “好,你没有!”楚落尘笑笑,轻柔的低吟,“我心之所系兮,有美一人。

  其婀娜之形兮,翩若惊虹,婉若游龙。其绰约之容兮,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彷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叶出绿波。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馀情悦其淑美兮,心震荡而不怡。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冷清寒心一颤,有淡淡的甜意,他居然略微改动曹植的《洛神赋》还赠她。洛神,在他心目中,她当真能与洛神相较吗?站起身子,他轻揽她的肩,笑道:“怎么,害羞了吗?洛水女神。”

  “你……当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冷清寒薄喀。她不过用了六旬短诗形容他,他居然还她那么一大段,还是《洛神赋》。

  “傻话,什么不肯吃亏?我不过是化心中所思于言语罢了,你也不准吗?”

  他学她作无辜之状。

  她的脸更加红了,若白玉上乍现一抹丹朱,别有一番醉人风情。他望着,不觉有些痴了。

  她轻推他一下,“好了,别闹我了。”

  轻笑点头,他拉她在溪边一方大石上坐下,“寒儿,我们说正事儿,我想去长安一次,明后两天最好就能成行,你准备一下好吗?”

  冷清寒怔住了,她没有想到他竟突然开口说要去长安。长安是都城啊,离这里少说也有十天的路程,且不说这,就他那段不寻常的身世,他又去长安做什么?“寒儿,我说的话你听到没?”看她呆愣住,楚落尘轻声再问。

  “一定要去吗?”这两个月,她原想与他在此住下,平静的度过她短暂的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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