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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万俟傲拢了拢俊眉,不太喜欢她被称为厨子。

  她不只是厨子,她是他的——他的啥呢?他认定她是他的女人,可她似乎不领情,不但拒绝搬进他的院落里,还坚持留在厨房工作。

  他该为她的不知好歹生气的!夜里细细检查她手上腕上的烫伤、刀伤时,却只有满满的怜惜。他从来不曾遇过会让他心疼的女人。

  该拿她怎么办呢?

  老王爷细细端详儿子脸上的表情,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子是动了情了。还好!他直担心经过紫夫人的事件,他会走不出心里的阴霾呢!

  看来这个宁巧儿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儿。回府的半路上他巧遇香香公主,从香香口中得知,儿子与做厨娘的宁巧儿有些情愫,高高兴兴地回府探消息,打一进门就听到各种关于她的消息。

  府里众人都很喜欢谨守分际、善于厨艺的宁巧儿,这更让他想会会儿子的心上人。

  老王爷清清喉咙,举箸指着烧尾鱼,“这鱼不是得厨子在旁服膳的吗?”

  烧尾鱼是将刚宰杀好的生鱼放在炙热的铜盘里,唯有主膳的大厨才能精准拿捏鱼的熟度、取下不会太生、却又嫩得令人垂涎的鱼肉。

  这鱼的摆放与过去不同,想必又是出自于众人口中蕙质兰心的宁巧儿之手。

  万俟傲还没出声,一旁的卢总管赶忙说:“老奴已经派人请巧儿姑娘来了。”宁巧儿自己避讳,府里众人倒有志一同地改口称她巧儿姑娘了。

  老王爷点点头。突然瞥见舟行至王府后花园,空气间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

  “昙花开了!停船!”他起座走至船头,兴致勃勃的喊,“开了!昙花都开了!傲儿,你来瞧瞧!”

  万俟傲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手瞧过去——

  可不是吗?一片昙花园里争先恐后绽满了一朵一朵硕大而美丽的白花儿。

  “可有几百朵吧!”老王爷说。“老卢,你瞧瞧,许久没有这等盛况了!”

  争相绽放的昙花晶莹如玉,像一幕水晶帘拢,在月光下璀璨张扬。

  卢总管立于两位王爷身后,说:“可不是嘛!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想必是好兆头哪!”

  “呵呵呵!”一番话逗得老王爷心花怒放,“等昙花将谢未谢时,叫人采下来,煮盅冰糖昙花让全府里的人都喝喝。现在宫里流行吃进贡的樱桃,咱们还是尝尝传统的点心。”

  “喜欢吃冰糖昙花,趁花开得盛大就可以采了。”万俟傲交代身后的卢总管,“让人去采昙花。”

  “欵!”老王爷制止,“有花当赏直须赏,等花期将过再采吧!”

  “那就等会儿。”万俟傲颔首。黑眸看的与老王爷不同,他直视入昙花亟欲隐藏的鄙陋根茎,“世间的美丽果然短暂而丑陋,昙花就是一例。”他有令人艳羡的样貌及身分,却像昙花一般短暂,且出身低下。

  老王爷瞅了眼儿子俊逸的侧面,若无其事地说:“甭瞧它茎部盘虬扭曲,昙花可美似天仙哪!孩子,做人不能放不下过去,当昙花绽开时,没有人会追究它的根底丑怪,不是吗?”

  没有人会追究吗?假的终究是假的,不是吗?

  望向他了然的神情,万俟傲撇过脸,“您吃吧!我先回房休息去了。”

  老王爷看着儿子仓皇离去的背影,无声叹息。

  “老王爷,”卢总管不知所以的讷讷问着,“昙花可以采收了吗?”

  老王爷掬出笑意,洞悉世情的眼里只有对儿子的深深怜惜。“再等等,让我好好赏花。”

  “是。”卢总管候立一旁。

  宁巧儿战战兢兢地登上船。听水秀说他回房去了。为什么呢?不舒服吗?压下心里重重疑虑,她心里对王爷的传唤有些担心,像羞于见公婆的丑媳妇儿。

  她提揣着心、硬着头皮,低着头缓缓地沿着船边细步慢走。老王爷就站在十步之前,背着她的人影有几分令人望之生畏。

  她庆幸船舱有挡着,他们不至于看出她的心慌。正想出声,只听见老王爷说:“可以开始采昙花了,小心,别遭虫蛇咬了。”

  “老奴知道。”卢总管从另一侧下船,也没发现阴影里的她。

  现在船上只剩她跟老王爷了。

  要出声还是悄悄退下?宁巧儿犹豫着。老王爷专心注视着昙花,应该还没有要吃鱼吧!可惜了这烧尾鱼,已经过了熟度。

  “往前一点、再往前一点,那里有两朵昙花开得正盛,先别采它。”老王爷指挥着园里众家丁,“那头还有几朵昙花再不采就谢绝了,昙花一谢,那香味就不复纯郁,当心哪!”

  他激动地左比右指,忽然,有个物件从他腰际落下——

  “唉呀!我的明珠缀饰掉下来了!”老王爷捡起,就着月光细细检查,“还好还好,莫摔坏了。”他喃喃自语,“亏得掉在船上,要是落在河里,可难捞找罗!”

  明珠缀饰!?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那串明珠缀饰与娘给她的一式一样!

  为什么老王爷身上会有跟娘一样的缀饰?

  宁巧儿什么都不能想!捂着嘴,无声地冲下船,愣愣地走回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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