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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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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席就是……‘不在’的意思……笨……蛋……连这个都……” 姜达人半睡半醒,犹不忘摆出训人的架式。 “喔,那,‘无故’呢?‘无故’又是什么意思?”姜瑾人追问,但等了好一会儿,都听不到哥哥的回答,她转过头去,发现哥哥已经睡沉了。 “可怜的哥哥,当班长一定很辛苦!” 她学着妈妈平时的动作帮姜达人拉严被子,然后拍拍他的头:“哥哥晚安,好好睡喔,明天见!” 妈妈?哥哥?你们要去哪里?等等我啦,等等…… 好黑!妈妈你们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们了…… 我、我好难过,谁来救救……我? 睡梦里的姜瑾人,持续不断地做着恶梦,呼吸道的不顺畅,终于令她在夜半时分倏然转醒。 咳咳咳……屋里浓重的瓦斯味让她忍不住呛了好几口气,就着屋外射进来的微光,她看见厨房里的瓦斯筒不知何时被搬到两人的大床前,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味就是从这巨大物体中散发出来的。 “哥哥、哥哥……醒醒!哥哥……咳咳……”姜瑾人慌张推着姜达人。“哥哥,快醒来啊!”小女孩哭了出来,强忍身体的不适,猛力摇着唯一手足。 可那平常总在最危急时刻保护她的哥哥,现在却八风不动地睡死在被窝里。 死?!这个还不甚熟悉的字眼突然窜进她小小的脑子里,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姜瑾人终于使劲拖起动也不动的姜达人,但因为悬殊身形,两人几乎是压跌着摔下大床的。然而即便如此,姜达人仍是沉眠,一声不吭。 “哥哥,快醒来,我们一起去……咳咳……我们一起去找妈妈,要不然会……会死……咳咳……”姜瑾人从哥哥的身体下挣扎而起,勉力拖着哥哥向房门口走去,她的头好昏,好想吐,但仍不忘高叫:“妈妈,你快来!妈妈!” 使了好大的劲才拉开卧房门,突然窜入鼻翼间的房外空气让几欲昏迷的姜瑾人振奋了不少,她一边继续唤着迟迟未出现的母亲,一边孤独而奋力的将哥哥拖到有新鲜空气的地方。 “妈妈!妈妈快来!妈妈……妈妈?” 忙了这么一会儿,却仍见不到平日最亲爱慈蔼的母亲奔来,姜瑾人强自按住心下正渐渐泛起的巨大恐惧,一步一步走向母亲紧闭的卧室。 落地窗外,一轮满月冷眼临视。她孤拓且娇小的身影便失真而微弱地蔓延在黝黯长廊里。 姜瑾人危危颤颤用着仅余气力,生平头一遭,在无人陪伴抚慰的情况下,一步接一步,被强迫着面对专属于她,即将在眼前所揭示的—— 命运之神残酷地玩弄、恶戏或试炼? 而在当时,她连叫也叫不出来。 一块自诩为笨重、布着尘埃与蛛网 腐蕈与蠹虫 愚骏及渺小的石头 摊落在潺潺流动的清涧前 发呆 女孩走来 极轻易拈起 这渺小并愚骏 虫蠹、蕈腐 蛛网与尘埃纠结 不过仅仅是一颗无法在掌间滴溜的 顽石 滚石不生苔 生苔的石如何涤清重新启动? 女孩似水澄明若镜泊 苔石如是点头 by 严开 故事说完了,严开犹自处在震撼里,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善善用着不知打哪来的剪刀一口气绞下她乌溜溜的辫子,静静摆在徐芝兰和姜达人的坟前。 “妈妈,哥哥……我来看你们了!” 她在哭吗?严开怔怔想着,胸中莫名涌起纠心的滞闷感;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都是那样天使般的微笑,永远别哭。 如果可以,他不要她哭。 “小时候,我常问容姨一个问题,”梁善善站在母亲的遗照前,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身后严开。“为什么我不可以跟妈妈一起走?” 她的声音很飘忽,微弱地好像就要被朔风卷走,新绞的发丝散乱在飘零的冷空气中,扎得严开心着实慌了、也乱了…… 他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老觉得在她坚定语言里藏着惶惶不安,也终于明白梁善善是多么费心费力的活着。 她必须确定“姜瑾人”存在世间的价值。新生的梁善善必须连徐芝兰和姜达人的那份都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是我被留下来?为什么……大家都走了?”严开以为她会这么说,所以抢上前去握住她一双柔荑,温柔地望进她眼里。 但梁善善只是自顾自地摇头,像在陈述他人故事。“容姨说妈妈并没有打算丢下我,是命运把我扣留了。所以,我该问自己的是——在这世界上,我该做什么?我能做什么?” “可是,到头来,”梁善善悄悄挣脱了严开的大手,拂着亲人碑上的杂尘。“没有了容姨,我什么都做不好。” 她转过头来望着严开,压抑着想哭的冲动。“严大哥,你说得没错,一个人的梁善善,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我……” “不,善善,是我错了,”严开终于忍不住将她搂进胸膛,用他全部的力量,一古脑儿包围她。“该说抱歉和道谢的人是我。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勇敢,连我这样的人,都因为你而不一样了!” 好、温暖!梁善善伏在严开的胸口,感受自己和另一人体温交缠。 “哭吧,想哭就哭出来!哭完了擦干眼泪,再重新作一个勇敢的梁善善!” 她听着严开的温柔低语;可以吗?除了容姨以外…… 可以如此轻易的倾诉,不再设防的全盘托付? 时间已近黄昏,空气中明显泛起寒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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