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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望着跟前一脸困惑准备认真听讲的梁善善,严开压抑许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

  “你以为这世界上有几个梁善善?你以为一个梁善善可以救多少人?你最好搞清楚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鬼地方!这是一个怎么样人吃人的世界!你……”

  毕竟在社会多闯荡了几年,严开急煞了口,他的理智知道自己的脾气来得唐突而且莫名奇妙,人家梁善善和他非亲非故,没道理听他教训!

  于是他转身闷头拉开车门,将自己用力甩在驾驶座上……

  但梁善善的声音依然在耳边追问着:“我不懂,为什么你和林栗都要觉得这个城市不好?我来了快三个月,虽然不是事事顺利,但还是碰上几个不错的人啊,像你、像林栗、像……”

  “你啊……我只能庆幸自己和你非亲非故,不用无时无刻担心你有天会横死街头!”对上梁善善的无辜表情,严开忍不住叹了口气。

  “举个例子吧,如果有天,你在街上不小心摔了车,只要你没有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什么的,你必须要做的不是等待另一个梁善善来安慰你,而是尽快把妨碍交通的机车移开,然后自己盘算一下该先去车行或医院。”

  严开发动了引擎,静静等着站在车窗外的梁善善;她似乎受到撼动,但又看来若无其事。

  给她最后机会,也像是给自己,“还是要去?”

  这是一个拉锯战或赌局,筹码是梁善善和严开各自安顿的人生信念,赔率或许是其中一人百分百的价值颠覆。

  虽然梁善善看来纯真烂漫但事实上并不白痴愚蠢,她明白人情冷暖只是不愿屈服于世态炎凉。顺着两人之间的沉默也静静看着严开好一会儿,她有些答非所问的:“嗯,我想再试试。”

  “随你!”严开拉上车窗,不想再让两人视线相对。

  他知道自己仓皇了,亟欲逃离梁善善那般温柔的坚定。仿佛一张网或者一根线,将他包围、牵引,总之都是勾引他逐步放弃现在这样,连自己都早已咀嚼不出味道的生活基调。

  但,即便这样模式只是一连串妥协、背离、忍受、习惯、麻木的过程与结果,现在的他,就连放弃的勇气都付之阙如。

  所以,每每在梁善善的身上看见十年前的严开,现在的严开就愈觉难受,是忌妒或等着看戏的冷然?是怜惜或忍着照看的按捺?

  严开看着后视镜中逐渐模糊远去的单薄影子,竟也惘然了。

  又一个晚归夜,梁善善揉着自己已有些发僵的背脊,脚步蹒跚地将自己从机车上拖下来,再脚步蹒跚地踱向家门。

  行经中庭,她下意识望向严开家的方向。

  好像自从那天,当她终于从廖家回来时偶然发现严开正站在自家落地窗前沉思开始,这样假装仰头的窥探就不知不觉成为她每日回家时的例行工作。

  依然是,漆黑黝黯的一间屋子,在周遭人家敞亮着灯光与电视声的相照下,密不透光的有些突兀做作。

  就如同这些时日的偶然相遇,严开总是避重就轻的默然以对。仿佛没有先前那些机缘巧合。仿佛两人只是不相熟的点头邻居罢了!

  她笑了,摇了摇手,朝着那窗帘后不知有没有人的屋子,大力挥手……

  黑暗间,严开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虽然他确信自己隐身的很好,应该没有被发现形迹的可能。

  有人默默给自己等门的感觉真的很好。

  按着向上的电梯键,梁善善允许寂寞的自己没来由幻想一下,就当是——

  无伤大雅的小小放肆吧!

  严开站在空旷的下降电梯中,以往他只要早晨这时候出门,身边一定还有个精神奕奕神清气爽的梁善善,但如今……两天了!

  已经整整四十八小时,梁善善没有出现在她应该出现的任何地方。

  他把弄着攒在口袋内的零钱,听着刚从五楼进来一对母女的对话:

  “妈妈,善善姐姐今天是不是又不来陪我们玩了?”

  “我不知道欸……你们也不要老缠着人家,梁姐姐很忙的。”

  “可是她明明答应教我和妹妹做芭比娃娃的衣服嘛,骗人!”

  “那种东西干嘛要自己做,只要你听话,下次我就带你去玩具店买。”

  “不一样啦,善善姐姐说要自己做才……”

  “好好好,别吵别吵!你先乖乖上学,其他回来再说。”

  “妈妈再见!”

  严开无意识看着娃娃车上正对着母亲挥手道别的小女孩,然后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调向梁善善的窗口。

  布帘匀匀垂落,看不出来主人的离开,或者存在?

  存在?

  等等,脑海中突然闪过的念头,让严开忍不住在停靠的车列中寻绎……

  “善善,你在家对吧?开门啊!”猛按了几次电铃没有回音,严开转而疯狂地敲着梁善善的家门,暴烈的动作满是焦急,满是无法遏抑的忧心忡忡。

  因为他看见一辆熟悉、但明显残破的机车,还有散落在她们信箱外因为过满而掉落的纸札;因为他恍然想起,两天前那个寒流过境的雨夜,因为张着伞而看不明确的娇小身影,似乎有些迟缓,有些……踬顿?

  碰碰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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