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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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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人是我生平仅见的好官,不管是私底下的为人处事、公事上的施政治理,皆无可挑剔,唯一可叹的或许就是他太正直了,才会替人背了黑锅,最终死了还要背负污名。”田通和长叹,语气中仍有悲愤。 萧远航道:“敢问田伯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泰山大人又是为了谁背黑锅?我们这里听到的都是只字片语,始终无法得知事实。” 田通和犹豫了一下,说道:“你这是问对人了,或许只有我知道,秦大人被判刑这件事背后是多么大的黑幕。” 说话前,他还先四周张望了一下,秦沅的坟墓在一个开阔之处,放眼望去并无他人,没有被偷听的可能,于是田通和便放胆说了。 “这事要从秦大人初初任官时说起。闽省这里一向是官与兵勾结,兵再与倭寇勾结,故而所谓的倭寇劫掠常常是幌子,都是当地卫所假扮的,抢劫民脂民膏,然后都指挥使再与历任福建布政使分赃。 “要做得密不透风,自然要上下交相贼。福建布政使朝秦大人明示暗示了数回,皆遭秦大人驳斥,于是秦大人自然成了上官的眼中钉。数年前倭寇那次进犯,我就怀疑是福建布政使大开城门,然后都指挥使拒不出兵,秦大人为保百姓,亲自聚集乡勇及蛮民奋力抵抗,将倭寇打了出去,但因为百姓死伤惨重,布政使直接将保卫不力及怯战的罪名安在了秦大人头上,害得秦大人惨死,秦夫人也为夫殉身。” 当地百姓会如此拥戴秦沅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腐败的闽省官场,秦沅无疑是一股清流,给了百姓吏治清明的希望。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秦襄儿悲从中来,眼泪再次落下。“我父母死得太冤了……” “没错,岳父岳母死得太不值得了,这样好的官,不能永远背负着这样的污名!”萧远航亦是拳头都硬了。 “两位节哀。”田通和长叹。“当初我得知事实,亦是义愤填膺,恨不得杀上福州去让那些人偿命。然而幸好我没那么冲动,否则这世上连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都没有了。”他看向了萧远航。“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那么即使再不甘再痛恨也要忍住,逝着已矣,活着的人还是比较重要的。” “晚辈明白,多谢田伯伯提醒。”萧远航方才其实也差点被一股热血冲昏头,这田通和也算替他缓了一缓。“难道整个闽省,就没有一个好官吗?” “也不能说没有……”田通和有些为难地说道:“按察使大人或许能算是一个。他掌管刑名,勿枉勿纵,在任已经快十年,从不收受贿赂,所以一直高升不了。其实秦大人处刑就是他亲自监刑。但是当时秦大人罪证确凿,所以按察使大人也只是依律行事。不过我能确定他没有与布政使及都指挥使同流合污,其实福建布政使勾结军方流弊由来已久,按察使大人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碍于对方势大,兼之没有证据,只能隐忍不发。” 萧远航一揖。“多谢田伯伯告知,我知道了,我们会慎重行事的。晚辈的爹娘就是死于倭寇之手,不管是岳父岳母的仇,或者是我爹娘的仇,即使再怎么危险,我们都无法袖手旁观的。” “你……”田通和知道他想做什么,欲言又止了好一阵,最后似是下定决心,咬牙说道:“好吧!日后若你有把握洗刷秦大人的冤屈,那么我愿出面为秦大人作证,把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 想要接触到按察使那样的大官,萧远航秦襄儿一家庶民是办不到的,他们只能去寻有门路的人,于是这一日萧家设了宴,特地将刘全一家三口邀请来家中喝酒。 这一桌菜,秦襄儿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她打听到了刘全好重口味,于是特地钻研了川菜,做了一道五柳鱼,不仅符合闽省当地人爱酸甜的口味,还多了麻与辣。 当这道菜端出来时,满室生香,刘全看得眼都直了,小舶都忍不住想偷吃一口,被萧远航敲了下脑袋瓜子。 男人们杯觥交错,小孩儿们埋头猛吃,这头秦襄儿与刘嫂子则相谈甚欢。 刘嫂子精明干练,但面对自己人时不失慈和温柔,尤其在知道秦襄儿是秦沅的女儿时,那更是呵护备至,一下问习不习惯当地气候,一下又问食物吃不吃得惯,简直把她当自家亲妹子看待,让秦襄儿备感亲切。 “瞧瞧我那婆娘,占着弟妹不放,连儿子都忘了。”刘全看着儿子喝汤喝得急,半碗汤都要倒在身上,好笑地问巾子要替他擦。 “那是嫂子疼我。”秦襄儿有些脸红,连忙亲自取了巾子来,替刘全那十岁的儿子擦净了身上的汤水,顺便把他吃得满脸饭粒的小脸也擦了一遍。 相较之下,小舶虽然年纪小,身上就齐整多了,毕竟他习惯了嫂子做菜好吃,吃相也节制点。 “好了,你们今日邀我们来,不会只是用膳吧!”刘全酒足饭饱,说起正事。“萧老弟你就不是爱交际的人,这一顿饭我猜也不是好吃的,你没看我自己吃不够,还把我家大小子带来狂塞猛吃,就怕亏了啊。” “刘哥,小弟确实有事相求,不过这事并不容易,如果你觉得为难,小弟也不会强求。”萧远航正色一揖。 “别,你这样我害怕。”刘全笑着拍开他作揖的手。“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连咱们萧大师傅都难倒了。” “此事要从襄儿的父亲秦大人任长乐县令时说起……”萧远航将田通和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转述,说到后来,语气益发沉重。“……因此,我们想问问刘哥,有没有方法让我们见到按察使大人?” 秦襄儿又听了一遍父亲惨死的故事,眼眶忍不住再度红了,刘嫂子连忙拿出帕子替她拭泪,温言安慰着。 小舶第一次听到这事,当下饭也不吃了,表情难过,刘全的儿子趁机偷夹走他碗里的鸡腿,他都没发现。 刘全又敲了自己儿子一记,把鸡腿夹回小舶碗中,为难地说道:“萧老弟,老实跟你说吧,你说的这事太危险了,一个弄不好的话,可是会家破人亡的……” 萧远航毅然决然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岳父大人为国为民不幸身死,我父母亦是死在倭寇手中,等同于被那些贪官污吏害死,我身为晚辈,自应替他们讨个公道,岂可贪生怕死畏首畏尾?” “唉,你我立场不同,我能了解你的决心,可是你还有幼弟妻子,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他们日后怎么办?”刘全见萧远航坚决,更加忧心了。 秦襄儿却抹干了泪,在此时插口道:“刘哥,家母在家父获罪后,毅然决然殉死,除了证明他们情义坚定,更重要的是,家母是要以生命证明家父的清白。所以若在这件事情上,阿航有了什么万一,我一定会陪着他走,只是到时候小舶……可能就要麻烦刘哥多加照拂。” 他们夫妻早就想好了,在此之间,他们会先规划好小舶的后路,若是事成便罢,若是事不成,殃及家人,到时候小舶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去,隐姓埋名,他是萧家最后一条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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