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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喂,这位先生,和你睡在一起我也很紧张好吗?谁知道你晚上会不会打呼磨牙啊?说不定你还会抢被子、梦游之类的……”她不甘示弱地咕哝着,完全不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

  “那你就滚出去!”他重重地一拍轮椅的手把。

  挂上最后一件衣服,她走到他身边,小脸突然凑向他,纤指在他肩膀用力一戳,风马牛不相及地冒出一句话。“喂,你有没有发现你是怎么进房间的?”

  什么时候话题跳到这里了?季凌阳的脸往后一缩,拒绝她的亲近。“我还坐在轮椅上,你说我是怎么进房间的?”简直是蠢问题!

  “不准在心里偷笑我蠢。”她眯起眼,神机妙算似地看透了他,“你是我推进来的,可不是自己飞进来的。”

  她示范似地推着他,来到厕所门口,“你看,以后如果没有我帮你,你一个人怎么洗澡、上厕所?”然后又推着轮椅到窗边,“我还可以推你到外面走走。”最后来到梳妆台,“以后你梳头刮胡子,都是我的工作喔……”

  “你说的事,看护都可以做到。”他冷哼。

  “可是看护不能陪你睡觉吧?万一你半夜脚痛,或者突然跌倒怎么办?扶你也是要费很大劲儿的呢!”所以陪他睡,她也是很辛苦的!

  “……”季凌阳发现自己竟说不过她。看她又转过身整理柜子里的东西,像是跟他耗定了,不由得令他浑身不自在。

  “你不怕睡到半夜,被我这张鬼脸吓醒?”或许这是他赶她出去的最后武器了,他一直不相信她不在乎他可怕的脸,一张连他自己都嫌弃的脸。

  背对着他的人儿仍是低头忙碌,保持着沉默,令他原就自鄙的心更沉了三分。

  就在他悲哀又得意地想着,终于能用这种理由将她赶出去时,她猛然一个回头——“吓!你……”乍然看清了她的脸,他倒抽一口气。若非坐在轮椅上,加上个性够沉着,他相信自己会倒弹三尺。

  “嘿嘿嘿,吓到了吧!这是我在日本买的一般似鬼面具喔!”她取上脸上的面具,朝他嘻嘻笑着。“你不必怕吓到我,反倒是我怪东西一堆,才怕吓到你呢!”

  一肚子的郁闷和火气,被她这么一吓,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无奈地看着她从行李袋里取出一堆看都没看过的诡异东西,顿时无言以对。

  新婚的第一天晚上,因为一张鬼面具,黎灿顺利攻占季凌阳卧房。

  一早起来,看着身上八爪章鱼般缠着自己的女人,季凌阳有种欲哭无泪的咸受。

  做贼的喊抓贼这句话真是形容得好。黎灿这女人似乎忘了身旁躺的人是个病号,一整个晚上就在他身上磨磨蹭蹭,手来脚来。他只伤了双脚,但男儿本色可是还好端端的,尤其她的睡相差到长袖的保守睡衣都能进开一个扣子,只要他微微低头,太好春光尽收眼底。

  不!他不会对这可恶的女人产生什么欲望的!硬是压制下腹的燥热感,一种自厌又自怜的心态霎时兴起,他用力地推开趴在胸前的女体,让她翻过身去,另一手则试图去勾来停放在不远处的轮椅。

  美梦中突然遭遇地震的黎灿顿失暖源,下意识地又自个儿翻了一翻,砰的一声狠狠跌下床,突然回头的季凌阳只来得及傻眼地看着她掉下去。

  睡眼惺忪地坐在地板上,黎灿双手揉着没睡饱的双眸。

  “天亮了吗?”脑子尚未完全清醒,她本能地站了起来,往墙壁那方走去,叩的一声就撞了上去。

  季凌阳被她莫名其妙的动作弄得满头雾水,还说怕他梦游睡癖不好,她自己才是怪癖一大堆。

  撞了墙的黎灿并没有清醒一点,她摸索地走到了浴室,在里头乒乒乓乓之后,仍是睡眸半睁地捧了只水盆出来,摇摇晃晃来到季凌阳身前。

  他不由得提防地往床头缩。这疯女人该不会有泼水叫人起床的习惯吧?

  正当他想着该如何躲过这一击时,忽然她轻轻地将水盆放下,由里头拧出一条毛巾,开始替他擦脸。

  季凌阳全身紧绷的肌肉突然放松了,他僵硬着表情让她洗完脸后,突然她又开始解他睡衣上衫的扣子,意图剥下他的衣服。

  “黎灿!你这色女想干什么!”他不悦地推开她的手,令她毫无防备地挥向水盆,匡郎一声,盆里的水大半全淋到她身上。

  黑眸眨了眨,直觉想伸手抚去她手臂上的水渍。然而一碰到她娇嫩的皮肤,他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是她咎由自取,没人要她帮他洗脸的,被泼了水也是活该!

  这头忙着心理建设,一旁的黎灿却因这一泼而醒了过来。

  她迷糊地看着自己胸腹间湿淋淋的一片,低叫了声,转头看到他的衣服被她脱了一半,不太好意思地向脸色不豫的男人解释。“抱歉,我好像睡糊涂了,以为还在医院里呢!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好。”

  她似乎不在意他的无礼举动,径自在衣柜里拿了件衣服,迅速走进浴室盥洗。

  直到她被水淋湿的窈窕身段消失在眼帘,季凌阳才放下严肃的表情。她今天的举动,说明了在他伤卧医院那段日子,她都是这么服侍他的,母亲曾说这段期间并没有请看护,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她在照顾他。

  他还记得自己清醒时,身上没有肮脏的不适感,反而身体衣服都很清爽,所以可能不只洗脸、刮胡子,她应该连全身都帮他擦遍了……不知是尴尬这是羞愤使他表情益发难看,而他原已决定要抗拒她到底的心意,也被撤动了些许。

  多事的、鸡婆的女人,她一定要这样扰乱他的思考吗?

  既然她奴性这么坚强,他就不客气了,反正这一切是她自愿的,他并不需要感到惭愧或忸怩!

  半晌,黎灿穿着水蓝色衬衫,白色七分裤,清新俏丽地出现在他面前,而她也理所当然似地替他打点好一切,最后替他穿上他坚持的西装,才推着他来到饭厅。

  “爸、妈,早!”她元气十足地打了招呼,把他推到餐点前,自己则在他身旁坐下。

  “早啊。”季母看两人似乎相处得挺不错,也放下担了一晚的心。“昨天睡得好吗?”

  “睡得很好,谢谢妈。”黎灿笑眯眯地点头,突然在季凌阳伸手拿咖啡时,端走他的杯子。

  “你做什么?把我的咖啡拿过来!”他不悦地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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