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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想不到徐氏居然缓缓地点头,还神色从容地喝了口茶,养只聪明的鸟就是省事,连骂儿子都不需要自己来。

  做儿子的不能跟娘亲争辩,左安阳只好把怒气转向小黑,“你这只傻鸟,我在和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左安阳刻意凶恶地朝小黑挥了挥拳,小黑以为左安阳要打它,居然吓飞到了屋梁上,边飞还边用女人的声音娇滴滴地控诉。

  “老爷不要啊!你那么粗鲁人家会痛的……”

  徐氏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白露则是哭笑不得地看着左安阳再一次败在小黑手上。

  对于徐氏要同行的事情左安阳始终抓不住重点,白露知道是自己该表态的时候了。

  “张平路远,老夫人既然愿去,沿途正好教导我各种道理,有老夫人在身侧提点,是白露之幸。”白露暗地踢了左安阳一脚。

  “可是……”左安阳仍然不舍老母长途跋陟,尤其边关现在可不太平。

  “我会照顾好老夫人的,你就算不相信那些服侍的人,也该相信我。”白露提醒着他。“全家能团聚,比什么都重要。”

  她这句话犹如当头棒喝,立即让左安阳明白了,其实徐氏要的只是团聚两字。

  且不说他此行有多危险,他以后驻北地也不知要花几年才能回京,难道真的一直母子长年分离下去,永不聚首?若真的连他成亲娘亲都没能赶上,那绝对是遗憾中的遗憾。

  左安阳暗自感激地看了白露一眼,接着上前对徐氏一拜,“娘,是儿子错了,就辛苦娘与儿子同行,无论如何,儿子都会保护娘的周全。”

  徐氏微微点头,看着并立的左安阳与白露,难得满意地微扬了唇角,只不过这满意是针对左安阳多些,还是针对白露多些,便不得而知了。

  七万大军由居庸关出,经怀来、宣镇至张平,不出左安阳意料的,才刚过了关隘,徐氏便病倒了,镇日昏昏沉沉,时而发烧时而咳嗽,简直愁死了左安阳。

  于是白露亲手接过了服侍徐氏的任务,让左安阳无后顾之忧。

  原来,徐氏还是低估了北方的寒冷,带的衣服不够暖和,路上又逞强不说,所以病倒了,幸而白露早早备了皮裘,兔毛内里的手套与袜子,温暖的汤婆子全堆在徐氏身旁,身上也抱着一个,勉强让昏睡在在马车里的徐氏不那么畏寒,至少不再发抖了。

  马车上有着红泥小火炉,徐氏的三餐膳食全由白露安排,她听从随军大夫的指示,变花样做着适合病人的膳食,亲自喂食,先维持住徐氏的体力,再用药徐徐医治。

  这段时日徐氏只张开眼看了她几次,经常都在昏睡,不过当军队过了怀来,徐氏的脸色稍微恢复了点血色,白露也才松了口气。

  这阵子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担心,徐氏若是出一点事,左安阳必然自责难过,在黎民百姓的希望全放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不能有丝毫的自我怀疑或意志消沉。

  再者徐氏为了儿子苦撑,也让白露极为感动,这是母亲对儿子最深沉的爱,虽然徐氏从来不说,不过即使在半梦半醒中,徐氏也不会拒绝喝那苦涩至极的药,也不曾抱怨一声痛苦,这样的母亲,白露如何不敬佩?

  这一日正好是除夕,马车进了宣镇,在驿站停了一宿,左安阳安排了全军一人多分一碗肉汤,权当年夜饭,他自己也坐在大军之中,与军队同甘共苦,度过这个克难的除夕夜。

  至于他的家眷,虽说徐氏这阵子已好了许多,左安阳也不敢让她劳累,仍是让她先在房里歇了,白露则睡在她身边不远的小榻上。半夜突然喉咙发痒,徐氏剧烈地咳了几声,挣扎着由床上坐起,正想唤丫头,却发现一杯温度适中的热水已放到她口边。

  徐氏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等油灯燃起才转头想看是哪个伶俐的丫头,想不到入目的是白露,她披着外衣,点完灯后又来到床沿坐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呼,幸好没再烧了!老夫人,大夫说没有再烧的话,再两天就能大好了。”白露吐了口大气。

  徐氏喝了水觉得好多了,方才开口,“怎么是你?”她自是知道自己病倒后都是白露在照顾她,但没想到都到了驿站,却仍是白露随侍左右。

  “老夫人从京里带来那些丫头,对这里的天气不太适应,让她们好好歇着,免得也病倒了。我习惯了北方的气候,还是由我亲自看着比较适宜。”白露简单答了,话里却不居功。但徐氏如何不晓得白露花了多少心力在自己身上?

  前阵子时昏时醒,只要张开眼必然是白露在身旁侍候着。这场大病按理说该是要了她半条老命,现在病情有显着的好转,她却不觉得自己元气减损了太多,顶多是比较没精神,力气少了些,这显然是白露悉心照料的功劳。

  徐氏虽然人前表现冷情冷性,但当别人真心待她时,她却比谁都能感受到,并且为之动容,她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眼前的白露与出京前比起来,下巴显然尖了一点,眼眶下都有着隐隐的黑影了,这让她心湖波动,再开口时难得地放柔了声音。

  “白露丫头,你都瘦了一圈,阳儿还不得埋怨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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