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方蝶心 > 愉快的寡妇 >


  “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董事长报告,你别阻拦。”他捺着脾气说。

  她颦起眉,一脸无奈,“可董事长交代过了,不管有什么事情,内线联络即可,要不就先把文件资料上呈,等董事长看过,他会主动联系的。施副总,你也知道我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小助理,你大人大量又何必这样难为我这小女生,这样对施副总的声名实在不光彩呢!”她姿态摆得极低,但是态度很坚定。

  “你——”

  “快把手中的文件交来吧!我一定让董事长马上回电话给你。”她冷不防的抽过他手中的卷宗,漾着抹年轻美丽的笑容,门一阖,便把施启铭阻挡在外。

  “去你的老贼……”低斥一句,转过身,方才还痛得脸色发白的陆境山,现在却十分威严的站在她身后,还把那声老贼听得一清二楚。

  “糟……”王莹洁咬住唇,暗叫不妙。

  他却突然绽开笑,慈祥得像个老父,“你很机伶,看来我没挑错人。”

  “董事长,这是施副总送来的文件。”双手呈了上去。

  “搁下吧,我现在不想看。”

  陆境山脚步沉缓蹒跚的在她专属的椅子上坐下,微微的喘气,看来刚那番折腾耗费他不少精力。

  “董事长,为什么不上医院?”她捧上茶杯。

  “不能,这事情绝对要保密。”他坚决的说。

  “可是你的身体……”他一定病得很严重,若不,谁会用吗啡来止痛?她心头发沉的想。

  “你该知道,身为集团的负责人,是没有养病的权利的,不怕你知道,集团这些年来一直有投机份子等着瓜分,我得撑下去,更要防范任何一位有心人士做出对集团不利的事情,我不能倒下歇息,绝不——”他又开始发喘了。

  近日,陆境山发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糟,体力精神更是明显的下足,疼痛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一疼起来五内俱焚,连呼吸都不舒服,喘得几乎要窒息似的,若不是靠意志力撑着,好几次他几乎就要倒地不起。

  匆地,腰腹再度传来痛楚,来势汹汹,他眉一皱,整个人痛苦得趴在桌上不住的呻吟。

  “董事长——”王莹洁跑上前去。

  他伸出枯老的手紧紧抓住她,“我得找一个聪明又可以信任的人,你可以吗?你可以吗?”

  他每天都害怕自己突然撒手人寰,不但见不到挂心的修棠,还无法亲手把集团传承的棒子交给他,那他一定会自责不已。

  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董事长,我可以,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她怎忍心看恩人如此痛苦。

  “我要你嫁给我。”

  “啥?”倏的松开手,王莹洁完全陷入傻愣的状态。

  “你怕了?”他自嘲一笑,“嫁给一个时日无多的糟老头,实在是委屈你了。”

  时日无多的老头……

  一瞬间,那晚在维也纳森林的那杯酒,猝然浮现她眼前,透明的红在荡漾,口味酸甜适中的感觉依稀在口中化开,愉快的寡妇,是愉快的寡妇!

  奇了,她又没有渴望当寡妇,为什么老天跑来帮她这回?虽说只要是她想完成的梦想,全宇宙都会联合所有力量来帮助她,但这种攸关一个人生死的事情,不需要帮吧?

  陆境山胃部的抽痛令他不断沁出冷汗,“但是我是别无他法了,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帮我守住陆氏集团,防范集团落入有心人的手中,日后将它交给真正适合的领导者,嫁给我,你在集团的资格将无庸置疑,你……可以帮我吗?”

  看着他的痛苦,她思绪飞快转着,她不就是为了回报恩情而来,恩人老了病了,还要孤身奋斗,如果有了她的聪明才智,恩人就可以安心养病了。

  她不再多想犹疑,坚定的点点头,“我可以,我可以帮董事长捍卫集团,杜绝有心人的觊觎。”她紧紧的握住他赢弱的手,“但是我也有件事想恳求董事长帮忙。”

  “先听我说,我、我不会亏待你的,下午我马上请律师办理过户,阳明山上的那栋别墅归属于你……”他更加用力压住腰腹,想制止这波痛楚,好让他的承诺说下去,“集团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是你的,你拥有绝对的优势。另外,你的银行户头将会马上汇入两千万准备婚礼,当然,你向来挂心的育幼院,你想怎么给予援助,都由你全权负责……”他痛得颓然瘫坐,苍老的脸孔只有痛苦。

  “董事长?”王莹洁错愕又惊骇。

  她这银行存款从来不超过四位数的小丫头,突然要晋升九掌握集团人权的女人,以这些条件看来,分明是把集团送给她,而不是要她卖命效力,况且,他也知道她跟育幼院……

  “我老了,已经没有气力对抗那些虎视眈眈的野心份子,你虽然年轻,但是很聪明,我找不到比你更适合的人了,所以,原谅我这老人无礼的要求,要把这么庞大的责任交托给你。”

  陆境山也不想委屈她,可陆氏集团随时有可能会被篡夺,她聪慧,勇气过人,足以面对一切危难,除了她,他实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够帮他。

  “董事长,我很感激你的信任,我什么没有,就是比别人聪明,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可是,董事长,你当真不上医院就医吗?”

  “没用的,是胃癌末期,”话落,匆地,更剧烈的疼痛再起,这一次他是忍不住了,“快,快帮我再打一针……”

  王莹洁觉得心酸,但是她还是面不改色的从抽屉取出一只针筒,把吗啡再一次送入他的体内,让这孱弱的身躯获得平静。

  她要结婚了,而且还是嫁给全台湾最富有的男人,她是那么的敬他谢他,尽管他的年纪足以当她的父亲,她也不介意。

  癌症末期……她知道自己随时将成为一名寡妇,但是,她一点也不在乎,因为她有着恩人全然倚重的信任,还有她始终欠缺的金钱,她知道自己会倾尽所有来捍卫这个集团,就算当了寡妇,她也会让自己快乐;她是聪明的,知道怎么用最好的方式来面对考验。

  别说她傻,燃不起火焰的生命是多余的。

  看过飞蛾扑火吗?

  明知道那是生命的尽头,但是飞蛾还是不顾一切的追逐那灼热,那是看似沉重却如火绚烂的快乐,她懂,因为她就像是一只飞蛾。

  星期二的夜晚,维也纳森林依然收容了不少孤寂灵魂栖息。

  聆听,让Narcissus的爵士蓝调抚慰着每个人,品尝,喝一杯属于自己的调酒,享受,那就是在这城市里最大的满足。

  厚重的木门开开阖阖,风铃一响伴随的不是欢迎光临就是谢谢光临,来来往往之中,一名年轻不羁的男子托捧着一只大鸟笼,十分谨慎的闪避其他酒客的碰撞,进到维也纳森林。

  “陆老板,好久不见。”感冒初愈的James一眼就认出他来。

  “快打烊了吧?”陆修棠看着他手上托盘上的空酒杯问。

  “还没,陆老板才刚来不是吗?”

  “又叫陆老板,真要把我叫老了,我宁可你跟Hermit一样叫声陆哥,要不唤我名字也可,听来还习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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