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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野姜花!尔荻不由得心颤了一下。

  爱薰转在眼眶中的泪还未及落下,就让眼前残酷的真相敲碎了心房。

  他真的不认得我了!就这么近在咫尺,而他却依然没半点印象!

  爱薰说不出半句抗议的话,颤抖不已的手只是直觉地把尔荻塞给她的赔偿,又猛地塞回他手中。

  “你——不要?”尔荻觉得这女孩挺别扭。

  不要、不要!爱薰在内心呐喊着。

  我的爱怎么可以就这样打发!爱薰拚命地摇着头,连泪都忘了流。

  “那……我走了。”尔荻突然间,有莫名的不忍上心头。

  不要……不要走!爱薰想抓住他的手,扑进他的怀中,向他哭诉他们曾经如何深深相爱过……

  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知道,此刻就算她说得再凄美动人,尔荻也只会把它当故事看待,听归听,人不了心坎,回不到他记忆中失落的那刻。

  既然如此,她又何苦强求得如此不堪!

  她索性挥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爱薰弯下腰,抬起地上的野姜花,那烂了的花瓣、那扑鼻的花香,就如同“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坚持,也犹如她梁爱薰对尔荻的爱,纵使相逢对面不相识,她依然默默守候,永不更改!

  她捧起花,再度一跛一跛地走回家!

  殊不知,早离她有公尺外的尔荻,竟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停下脚步,目送着她苍凉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这一晚,尔荻满脑子全是她跛着吃力的身子,黯然离开的景象。

  “我是怎么搞的?只不过踩烂了一堆花,也犯不着内疚成这模样!”尔荻在房里踱来踱去,睡不着觉。

  “铃——”电话声倏地响起。

  是郎起波,他来向尔荻报告公司的运作事宜。

  “这个财务危机,我是不敢替你拿主意,只好把你赶紧叫回来,以便应付这个问题。”郎起波说着。

  “其实,这难题……在我那段失亿期间曾经做过处理,我的抽屉里还有四、五份资料档呢!只不过,都缓不济急。”尔荻又不免叹着气。

  “那你翻过那本黄皮的记事簿没有?”

  “怎样?”

  “那里面有几页写着解决危机的方案和执行,怎么?不是你的笔记吗?”郎起波是替他当了几个月的兼职总裁。

  “我以为那本诅事簿是你忘记带走的!

  由于郎起波的提醒,使尔荻在千头万绪的方案中,找到了最有力的解决方式。

  但是——这本记事本是谁的?那娟秀的字迹、那清晰的思路分析,还有在其间随意乱划的史努比……在在都令尔荻有说不出的熟悉感。

  工作狂的他,又加班到近九点,才离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

  一出大门,尔荻又不白觉地望向对街的人行道——

  “是她!”他有无法形容的诋异。

  是的,是爱薰!她已从傍晚等到此时,足足五个钟头有馀。她始终不怨不悔地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里,只想见一见她心爱的尔荻。

  而他看见她了!爱薰屏着呼吸,静待着他记起她的奇迹。

  然而,他没有。他只是在眼光扫过她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爱薰不灰心,依旧每天在同个地点等候尔荻的来临,不论是刮风下雨、不请是夜寒凄清,爱薰总要看到他走出奥森的大门,才满足地回家去。

  她心疼着尔荻的忙碌,虽然,她无法分担他肩上的压力,可是——至少,她会默默地陪他一路下去,这是她的心意,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这天,台北的天空变换得令人措手不及!早上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好天空,偏偏在临下班前,下起了倾盆大雨。

  “糟了!”在会读室里的尔荻,早已无心听着台上的筒报,整个心思全飞去那位每天都站在对街的女孩身上。

  她今天该不会来吧!她到底在等谁?

  下这么大的雨,她有没有带伞?

  人家有没有带伞是人家的事,你操什么心哪!

  不行!要是淋湿了,铁定病得奄奄一息!

  就这样,尔荻心头是七上八下,而偏偏这时,天空又问起一道闪电——

  “轰隆隆——”接着又是几声雷。

  “不行!”尔荻终于捺不住地跳了起来,并把当场所有的人都吓得目瞪口呆。

  “你们谁有伞?”尔荻问着。

  全部的人虽被尔荻的行径搞得莫名其妙,怛,也无人敢再多说话,只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毫无办法。

  “我这儿有一把,不过是女用的。”伶莉是逮到机会的得意,立刻把伞递给尔荻,并露出妩媚的神情。

  可惜,尔荻没空看仔细,他迅速地把伞拿在手里,便倏地消失在众人惊愕的眼光里,奔向对街而去。

  爱薰的伤腿,因遇上湿冷的雨水,又抽疼了起来。

  她艰难地跛着腿,在滂沱的大雨中,缓慢地走向前方不远的骑褛。

  这场雨,下得突然、下得毫不留情,那斗大的两珠打在爱薰瘦弱单薄的身子上,倍觉痛意,而慌乱的人们拚命地奔跑推挤,好几次,爱薰就差一点被推落在地。

  看着自己的狼狈,再坚强如她,也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狂喊着一遍又一逅:“尔荻,你在哪里呀?”

  突然,一只有力的臂膀握住了她的手肘,而头页上倾盆的雨也不再滴落。

  “小心,我扶你到那头。”是尔荻的温柔!

  爱薰既惊且喜,为着他的“记忆恢复”激动得无法言说。

  好不容易躲进了骑楼,尔荻收回他的手,递给她一把伞,满脸疏离又陌生地说:“伞给你,不必再还我。”

  说罢,他又走了。只留下一脸落寞的爱薰,连声谢都来不及说。

  回台湾还不到一个月的尔荻,平静的心又再起风波。

  由于苏灿珍的恶行败露,使得尔荻好不容易才从那个九岁的漩涡中逃脱。

  但是,当尔荻除尽阴霾,想重新耕作着他曾荒废过的心田时候,才发现,又是莫名其妙的阻碍重重。而上天,似乎就是摆明了不让他好过,不是派个可怜兮兮的女孩来干扰他的脑袋,就是夜阑人静时,教浮躁反覆的情绪来让他难受。

  “是曼芸姊的关系吧!”尔荻感觉到有份爱盘踞在心头,虽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在他仅有的印象中,他的心只有黎曼芸曾经停伫过。

  当然,他这分不安并未对谁说,包括他的至友郎起波。

  “喂,你今天气色不太好喔!”郎起波的尔荻去探视苏穆言。

  “有吗?大概是昨天太晚睡了。”尔荻不敢说,昨夜他又把自己心里面的怪异感觉给臭骂了好几逅。

  “你呀!习惯要改了啦!”郎起波握着方向盘,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喂,尔荻,你看——”他突然用手指向前方一旁的人行道上。

  “是她!”尔荻当然没看漏,只是不免露着疑惑说:“怎么,你也看过她?”

  尔荻想,莫非这女孩早在郎起波在奥森“兼差”时,便已在哪儿每天守候?否则,郎起波这个向来对女人都不会有印象的王老五,怎么会认得。”

  “我当然看过她嘛!”郎起波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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