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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在这样严寒恶劣的气候里,他背着她,走走停停,十天、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尽管离长白山愈来愈近,但梅颂恩的心境却始终没有好转,她依然成日浑浑噩噩地,有时一天还说不到一句话,沉默得让独孤无畏好忧心。

  “来,擦把脸,手也给我吧!你看,都脏了。”

  “来,。喝点热汤吧!会不会太烫?我帮你吹凉些吧!”

  “乖,把药喝了吧!被子我已经先帮你暖过、喝完药,就可以睡了……”

  这——个月来,无微不至的呵护,就成了独孤无畏的行为写照,由于关心,让一个平常粗枝大叶的大男人,体贴得不像话。天冷,他拍她着凉,总不忘在启程前拿条厚厚的棉被绕着她的身;夜晚,他一定会先替她铺好暖和的被耨,哄她喝药,喂她吃点食物,再替她擦手洗脸,然后整晚不眠地烧着暖炉,好让梅颂恩能睡得温暖舒服。

  他总是在她的身边打盹;在她睡不着时,说话给她解闷;在作噩梦时,安抚她的慌乱惊惧。他总是在她一醒来,就能触及到的地方等着,他用他最温柔与细心的方式,来默默减轻着她内心充满的恐惧。

  就在他们快接近目的地前的那二处山头时,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终于将半死不括的梅颂恩,从封闭的炼狱里,给敲醒了……

  “颂恩,前面有一条很急的溪流。我会慢慢地走过去,你不要怕,只要抓紧椅于,我会平安的带你渡过这一条急流,抓紧喔!我要过去了。”

  独孤无畏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横在跟前湍急的溪流,不禁暗自忧心仲仲。不过,这是条必经之路,纵然惊 险万分,他还是只得一咬牙,冒险横渡了。

  走着、走着,严寒的冰流,将他的脚都冻麻了,也让他的脸冻成青绿色。不过?他一心只在意背上梅颂恩的动静,他发现,她还是一副恍惚样,根本不知危险正在脚下头。

  突然,一声轰然巨响!他一个转头,就发现是上游的冰山崩了,一块块偌大的冰块掉进了溪流,朝着他们的方向来势汹汹……

  “颂恩,抓紧啊!”他一惊,大叫一声后,就让猛烈湍急的冰块与溪流,给撞进了溪里头。“颂恩,抓着旁边的树枝,伸出手,快伸出手!”

  不过,他的惊狂大叫,却丝毫没有叫醒梅颂恩,她让湍急的水流冲到了石头缝中,载沉载浮着。而她失去了挣扎的念头,任凭独孤无畏的叫嚣狂喊,她依然无动于衷,眼看着她就要沉进水里了……

  “梅颂恩,你给我醒来,我不准你死,像你这样懦弱的人,就算要死,连阎王都不会收的。原来你这么软弱无用,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你娘?又怎么对得起你的无畏师叔?他们会好失望、好失望,他们会因为你的轻生,从此对你失望到了极点!梅颂恩,你听见没有?”独孤无畏攀着一旁的树枝,奋力地想游到她的身边去营救。

  “失望!师叔会失望的?”她终于有点动静了。

  “伸出右手,树枝在你的右边……”独孤无畏声嘶力竭地喊着,却对她的反应痛心疾首。

  他这才知道,原来,她的伤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为了激起她最后的求生念头,独孤无畏终于在整座冰山塌下来之前的那一刻,破釜沉舟地对她说:“梅颂恩,你不要活了是不是?好,我说过,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既然,你不想活,那我活下去也没意思了……”他一说完,就这么放了手,任由湍急的溪流把他往下游冲去。

  “不,不要……”梅颂恩回魂了,被他那热切却绝望的心给唤回了。她伸手拉住了一旁的树枝,再慌乱地向四周呐喊:“面具叔叔,救我、救我……我要你救我啊!你不要离开我……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独孤无畏顺着溪流,冲到了她的身旁,一把抓紧她的手,再奋力地抱紧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安全地拉上岸。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座破庙,他一语不发地忙着安顿全身湿淋淋的她,谁都无法体会他当时以为会失去她时的恐慌。不知何时,他发现心底的那份牵挂,已然在无形之中加大、加深、加重了。

  “你……生气了?哈啾……”她脱下衣裳,晾在他升在火边的绳索上,与他隔着一面衣墙说着话。

  “你还冷吗?把手伸过来。”他亦全身赤裸地隔着衣墙关心她。晾在中间的衣裳还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他却温柔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再度搓起暖来。

  “为什么?刚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一片沉默中,她先开口了。

  “人生有许多事,不见得都要理由的。还冷不冷?”

  “不值得的,对于一个已经心死的人来说,太不值得了!”她语气轻缓,却是满腔的感动。

  “我没想到你竟如此的禁不起挫折?那个意气风发的梅颂恩去哪儿了?那个让我引以为傲的侠女究竟是怎么了?你说啊!”他不禁语气加重地数落起她来。

  “死了!她已经死了。”她抽回手,掩面哭了起来。“我告诉你,她的意气风发是装的!她的强悍也是假的,她根本一点都不坚强,她从来都没坚强过,十年前,她的天地就毁在她师叔跳潭的那一刹那,而十年后,她连心都毁了、连眼睛都瞎了,就算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她愈说愈激动,一股隐忍已久的伤痛,就这么突然地涌上她的心头。她索性放声痛哭,抖看双肩,她哭得肝肠寸断,哭尽她这些日子以来,不敢哭出声的难受。

  “丫头,哭吧!尽量把你心里的痛哭出来吧!”他红着眼眶,有一股上前抱紧她的冲动。不过,他没有,他只是隔着衣墙,看着她的影子不断地晃动。

  “你能不能……抱着我?”梅颂思不想一个人单独承受。她希望有个肩膀,能让她好好地哭个够。于是,她没等独孤无畏的反应,便倏地倚过那片衣墙,隔着湿衣,扑进了他的怀中。

  那是一种又冷、又热的感受,他紧抱着怀中的她,胸口的呼吸顿时急促加重。她光裸的曲线,透过湿衣贴在他大男人的胸膛上,引发了他体内的灼火,他不自觉地轻吻着她的发、她的脸,虽是隔着一层布,他仍可以嗅出她身上的香味,与她小女人妩媚的成熟。是的,她已不是当年他的小颂恩了!

  她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会让男人为之倾心的女子……他怎能有这样的念头?他是她的师叔啊!他怎么能够为她心动?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突然,她幽幽地说着。“我想吃冰糖葫芦,我好想、好想吃喔!”当她感动的时候都会忆起那种甜蜜的滋味。

  独孤无畏没答腔,他只是神情压抑地闭起眼,听着她的恳求。

  她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在他胸膛睡着了,沉稳的呼吸与她脚前的起伏,让他动也不敢动。他不想惊扰她,不想让她独自一人瑟缩,但是,——他满腔的热火,却让他浑身难受,整晚都背负着挣扎与内疚。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了,他的手脚都麻掉了,只剩那颗心,还在频频跳动。将她放回稻草堆里,他奔到庙外的雪地上,大声且严重地警告自己,对于梅颂恩,他永远都不能再起心动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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