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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姐姐要是不原谅我,书屏就跪着不起,与其让爹打死还连累我娘,不如让我磕死这里——”说罢便顺势地往桌脚方向过去。

  影兰手脚还是利落,一把便拖住了她,急忙地说道:“有什么严重的事呢?你不过也是好意嘛!”

  影兰从她一进门说到现在,多多少少心里有个谱,便顺着情形应了话,再听听柳家始终不愿提的事情。

  “可是,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自小他有最疼你,我这偏房的女儿,在他的眼中始终是不起眼的,要是再让他知道我的多事,我们母女如何在柳家待下去啊!姐——”

  “他知道我是给车撞的嘛!这是意外,他不会怪罪于你的。”

  “才不呢!你那封遗书他早看过了,他迟早会来问你是谁报的讯,那我——姐,求求你别说。”她早已泣不成声地紧握住影兰的手。

  遗书?书缦姑婆竟是自杀?为着什么天大的事?与书屏口中的那位葛以淳一定多少有关连。

  “碰——”门开了一声,虞巧眉端了盅炖汤进来了。

  “兰姐——这——书屏小姐你也在这儿?!”巧眉见着了眼前令人疑惑的一幕。

  “我不会说的,你大可安心回房吧!”影兰扶起了书屏,拍拍她的手,用肯定的言辞制止了她的啜泣。

  “谢谢姐!谢谢姐——”她感激涕零地走出去。

  “小姐,这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影兰故意叹了气,踱到了窗户旁哀伤的说着:“我的脑子根本一片空白,非但家里的人识不了几个,连自己做过啥傻事也没个印象,而竟然没有人愿意帮我恢复记忆,唉!早知如此我又何必醒了过来,倒不如——”

  “兰姐别说——”巧眉急忙地脱口而出,“你刚出院,别说些不吉利的话,老爷夫人听了会担心的。”

  “可是我不想再过这种糊里糊涂的日子,巧眉,你说过我们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但连你也不肯伸出援手,那我还指望谁?”影兰决意要问个明白。

  “兰姐——这——”

  “我只记得好象有封遗书?!”影兰试探的问,见了巧眉顿时泛白的脸色,影兰知道了答案,而更进一步地说:“我真那么蠢?!为了人家上戏院就寻死?唉!太没用了吧!我真唾弃我自己的行径啊!”她更加重语气说。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请你不要再自责了,都是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害的,把葛少爷迷得团团转,还在少爷的面前羞辱你,其实我们只不过是提醒他们,你才是葛少爷唯一能娶进门的——

  原来如此!

  真相大白后间是连接而来的心酸,倘若柳影兰被李彦民背弃是尚可理解的无奈,那美似幽兰的柳书缦被当众退婚的屈辱,既是可体会但——无法置信的悲哀。

  除非,那位葛少爷是瞎子。

  “为什么这倒霉事,全让我遇上了!”影兰心里不舒服地嚷着。

  原来“背叛”有时是无关美丑的。

  当夜,影兰心痛得辗转不能成眠,为她,也为书缦的傻,至少她不会为李彦民伤害自己。

  她想,书缦一定深爱着那位令她心碎的负心人。

  当夜梦里,她又看到画像中的书缦眼角下的两颗泪滴。

  “或许,我能为她做些事情。”柳影兰自梦中清醒后,有感而发的自言自语。

  接下来的日子里,影兰除了适应这个时代、这个身份及全新的生活起居之外,更从柳上上下下的言谈耳语间去搜集有关书缦的点点滴滴,虽不完整,但也有个轮廓三七分。

  原来书缦天生就干脆得有如玻璃,虽然有令人为之惊艳的面容,但鲜少有外人知悉,因为柳书缦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传统名门闺秀,除了柳家几位往来的生意客户曾在柳父的寿宴中一睹书缦的庐山真面目外,就连葛以淳回国后也没再当面清楚地见过她。

  然而也正因如此,更增加柳家千金神秘如纱的色彩,尤其是上海商场上的各家企业,莫不透过种种管道来促使自家儿子能获得美人青睐,也有助于利益相乘的潜在效应,毕竟柳家的绸布商在上海也是举足轻重,不容忽视,但,柳知然始终只中意葛隆恩的小儿子葛以淳,撇开两家的世代交情不谈,柳知然真的认为全上海也唯有葛以淳那般的出众外表才配得上他最钟爱的女儿。

  讽刺的是,他的宝贝女儿竟差点为此丧命,但,对影兰而言,柳书缦也的确丧了命,就在心电图成水平的五分钟里离开了人间——为了葛以淳的无情。

  “为什么要我来代替你?”影兰总是不解的自语着。

  从医院的日子算起到今日,柳影兰已整整过了一个月的“复古”生活,虽不习惯,却还挺惬意的!

  而这天,柳知然和柳方锦夫妇眉头深锁地来到影兰的房里。

  “兰儿,这件事你要老实地说出来,爹娘才好为你做主!”

  原来在这个把月中,葛隆恩多次想到柳府请罪,但在柳知然的爱女心切下,不愿再令女儿稍有半分激动与难过,因此总是拒绝葛家再三的请求,不准他们来探望书缦,然而,眼见着女儿日渐痊愈,而葛家的交情也不能说断就断,女儿的一颗心究竟是什么主张,若仍情钟葛家那混小子,他柳知然必定卯尽全力、用尽手段非促成这段姻缘。

  “我?!”一时之间,影兰不知所措。

  “兰儿,爹知道你很在乎这门亲事,否则也不会做傻事,这段时间我们啥都不敢向你提,为的就是让你能安静仔细地想个透彻。”

  “都是你这老糊涂挑的亲事,全上海有多少的好人家都不中意,竟选上葛家那小子,出趟洋就眼高于顶,竟敢嫌咱们书缦小家子气,我倒是不稀罕结这门亲。”柳方锦话中隐含其意,身为母亲,儿女的幸福不能光凭世俗的评断,以门当户对为考量的中心,她明白强求的终归会失去,倒不如另觅良缘有情。

  “夫人别说了,这件事得完全由咱们女儿决定——”柳知然关爱地望着影兰,“你要真非那小子不嫁,爹一定会全力送你进礼堂,但若你想开了,他们葛家对你的羞辱,你一句话,爹会马上替你讨回公道。”

  影兰还是沉默不语,她实在不知如何决定,毕竟这是柳书缦红颜薄命的重要原因,在她尚未摸透这件事之前,确实有义务为书缦保留些余地。

  “这件婚事可否暂且放下不提?我目前真的没法子决定,但依此刻的心境,我是不会再考虑这门亲,即使,葛以淳回心转意;而且往后如果真要退婚,我希望能由我亲自退回信物,多少替咱们柳家留些面子。”

  影兰冷静周详的考量,令柳氏夫妇始料未及,由以往的记忆中他们总战战兢兢地维护这个女儿,尤其是这次的意外,更令他们的心情沉重不已,而这件事也因此延迟了许久。

  两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他们是预计会有声泪交攻的画面。

  “那——明天你见不见客?我是说葛以淳?”

  “那混蛋?”影兰脱口而出,“免了,这等没见识的人,见他可真是糟蹋本小姐的眼睛,您说是吧,爹!”

  “啊——喔——好好,那兔崽子不配见我的兰儿。”

  悬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柳知然与妻子如释重负地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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