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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皓叔叔懊恼又愧疚地皱了眉头。“哥,是你的技术太差了吗?”“喂,是你自己下手太重,还埋怨我技术差。”宣叔叔嘟哝着。

  “皓叔叔,你太小题大作了啦,这点小伤算什么”!我强自掩下不安的情绪,反倒安慰起皓叔叔来了。“你?不怪我。”

  “只要你请我去看场电影、吃顿大餐,我就原谅你。”我俏皮地眨眨眼,说得自然轻松。 “好哇,小槿你学会敲竹杠啊!”苏阿姨笑着说。

  “跟你学的嘛!”我立即接着回话。

  “哈哈哈!宣叔叔和皓叔叔笑了起来。

  再次看见星星的光亮自皓叔叔的眼角中溢了出来,我有了好满足、好满足的感动。一条疤换一次笑容。值得了。就在这一次,我更肯定了自己的心——我夏慕槿对冉从皓的爱,一定不会少于冉从皓对夏季珊的情。这么难以理清的感受,我十四岁就懂了。

  第三章

  皓叔叔去当兵了。

  而升上国二的我,日子里就只剩沉重的书包和枯燥的模拟考了。

  每天清晨刷牙洗脸之际,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总是一副略微浮肿的脸和无奈的表情。我已经十五岁了,却依旧没有半点姑姑的美丽。 略显粗黑的一字眉,慵懒无神的大眼睛,再搭上高挺而直的鼻梁和菱形的嘴唇。老实说,这种搭配有点中性,与季珊姑姑柔美的气质是八竿子打不到关系。尤其是顶上那愈看愈呕的西瓜皮头,最令我发愁了,把我想变成季珊姑姑的距离是愈拉愈远了。“爸,我要开始正式学钢琴了。”这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向老爸提出这项要求了。“怎么?你什么时候对弹琴有兴趣啦?以前姑姑在的时侯,她拜托你学,你还不肯呢。”老爸对我的转变持保留的态度。“可是,我现在想学了嘛!”

  也许,现在的我不够美丽,但,我的才情可以先培养建立,等到有天我长大了,留了一头像姑姑那般如缎如丝的长发,再穿上飘逸的白色洋装,以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弹奏着如诗如幻的悠扬……想着想着,我仿佛看了皓叔叔温柔又惊异的眼光……我仿佛感受到他向我步步走近的力量……然后他会说:“小槿,你长大了,我终于等到你长大了。”……喔,多动人的一幅画。 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还吱吱作响而我夏慕槿的梦正甜正香呢。

  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我以惊人的耐力与看我不顺眼的钢琴作着艰难的搏斗,虽然老爸和苏阿姨始终搞不懂我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们也对我超乎寻常认真刮目相看,而嘴里的话也由原先的没天分转换成孺子可教。 这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星期天,我的钢琴老师薛浅晴特地拨冗上我家,为我明天第一次的钢琴鉴定作准备。我很喜欢这位才刚从师范毕业的钢琴老师,二十四岁的她看起来柔柔纤纤的,说起话业也是轻轻缓缓的,尤其是她的耐心更令人敬佩,每当我已经快被短短几颗“豆芽菜”打败时,仍是笑眯眯地安慰我,再来一次。她总给人一份很安定的感觉,让人不知不觉地解了心防而倾吐所有的心事点点。她一直在倾听,没有半点厌烦的表情,而她甜美又诚挚的笑容,仿佛可以无限量接纳你的烦恼重重。所以,我把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对她说了。从此后,终于有人可以分享我对皓叔叔的情衷了。

  “小槿,祝你生日快乐!”不知保时,薛老师已捧着一个小蛋糕站在我的身后了。“生日。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感到讶异与欣慰,“哎呀,我自己都忘了。”“可是我没呀!要不要许个愿?”薛老师替我点起蜡烛,那一举一动使我不由得想起了姑姑。“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这样许过愿了。”看着那闪烁的火光,让我又回忆起五岁那一年生B时的热闹景象。但,曾几何时,我的生日逐渐被遗忘,连当年的愿望也只成了大人们偶尔提及时的笑话一桩。至今再度回想,只剩心酸一场。“怎么了?又想起你的皓叔叔啦?”薛老师最懂我了,一眼就瞧出我内心的起伏是为哪桩。“嗯!”我点点头,说:“我觉得我好渺小,小到使尽各种招数他都看不到。突然这时:“季珊,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是皓叔叔。他兴奋地冲到了钢琴旁,不说二话地把正在弹琴的薛老师抱在胸前。“放开我,”薛老师吓得拼命挣扎。

  “不放,不放。这次我绝对不放你走。”皓叔叔激动不已,而抱着薛老师的手更是愈来愈紧。“皓叔叔快放手啦,她不是我姑姑,你认错人了。”我大声地喝了一句。果然,混乱停止了,留下满脸羞红的薛老师以及痛苦失望的皓叔叔,还有我无来由的愤怒。“小槿,你学钢琴?”皓叔叔这时才注意到我。

  “我有写信告诉你。”我觉得委屈,原来我常熬夜写给皓叔叔的信,不但是少有回音,连在他脑海中停驻的时间都短促到来不及留下印象。“哦,对,对,你跟我提过了。”皓叔叔硬是挤出勉强的笑容,频频掩着他卸不掉的落寞。今天,是他在军中难得的休假日,也是我十五岁聊胜于无的生日,却是这样各怀心事中度过了。搁在桌上的生日蛋糕还引颈期盼着他的参与,但,他却问也不问就走了。而我的心,再次痛了。

  直到一天放学,已是高二的我提前一站下车,正恣意体验着“踩在夕阳里”的浪漫时,突然间,就在离我家还有五十公尺远的巷口,我看见了一个久未谋面;却熟悉依旧的身影与我两两地相对。他站在他家的红色大门前,我伫立在两侧开满杜鹃的小路上面,一股无须多言的电流顿时窜上我的心间,而这条长巷霎时成了鹊桥,引我们再度相会。“皓叔叔,皓叔叔。”我绽开笑靥奔跑向前,想像着久别重适后的他会是如何展开双臂?春天的负有花的香味,而我的苏醒就在这千盼万盼的一瞬间,百折裙下的脚步都是雀跃。眼看着我就要来到他的最跟前——突然间,一份无形的隔阂把我的脚步止在三步之远,望着他壮硕宽阔的胸膛,我升起了莫名的挫拆与失望。“傻瓜,跑这么喘。”皓叔叔露出一口白亮的牙,对我笑着“我这次不走了,我退伍了。”凝望过后,皓叔叔用一种感动般的眼眸对我诉说。“真的?”我高兴得无法多说,只是两颗泪挂在长长的睫毛下,就怕一不小心就会滴落。“小槿,”皓叔叔的声音沙哑了起来,他上前二步,站在我几乎可以测量到他体温的距离,“这些日子多谢你的信。”他说。“总共三百二十五封信,烦不烦死你。”我悄悄抹去了欲坠的泪,仰着头,笑看着他眼眸中流露的所有。他,不语。只是缄默地看着我、看着我……欲语还休。

  鹊桥上的我们是相逢了,可惜的是,我夏慕槿的角色不是织女,抚慰不了牛郎日夜相思的心。这一晚,老爸特地吩咐陈嫂准备了一桌子的丰盛,请了宣叔叔、苏阿姨一起来为皓叔叔的退役庆祝一番。席间,老爸和宣叔叔为了炒热全场的气氛,拼命地把他们在医院里的笑话拿出来贡献,当然,最捧场的人算是苏阿姨了,她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连笑声都配合得天衣无缝,更精彩的是,她和宣叔叔之间的眉来眼去,简直到了如人无人之境了。饭后,大家伙去了客厅的沙发椅,我看见宣叔叔和老爸相互使了一个眼神。仿佛预告了下一场的主题。果然,在陈嫂沏好的乌龙茶香中,老爸咳咳嗓子先开口了:“从皓,什么时候打算再办复学?”皓叔叔手捧着小茶杯,在掌中搓来搓去,若有所思地回答:“我不打算复学了。”“季珊,她好吗?”

  “季珊很好,她三个月前生下了一个胖小于。”老爸口中的好,又何止这桩?据这几年的观察,鲁志辉确实把季珊姑姑照得无微不至,虽然他的手已使得他退出了交响乐团的工作,但,鲁志辉的艺术天分及不低的知名度下,他不但是几所音乐学校炙手可热的讲师,更和季珊姑姑自组了艺术工作室,在短短的两年中便在当地有了相当傲人的成绩,为此,近来季珊姑姑的电话或来信已不再有皓叔叔的名字,而替代的是鲁志辉,是工作室,还有她的小BABY。季珊姑姑是幸福的,我很肯定。

  但我的皓叔叔呢,不就更无期待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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