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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第七章

  碧蝉一边翻着“大明历”,一边拿着笔计算着书上所载之岁差。

  “这三百一十九年有所谓四十四闰的说法,确实比‘元嘉历’十九年七闰的说法精确,难怪我怎么算,这两百年就差上那么一闰。”她愈算愈惊喜,这本新搜罗的书,解开了她之前烦心许久的疑问。

  才为自己的最新发现雀跃不已,一抬头,碧蝉就被眼前不知何时出现的水芝吓了好大一跳。

  更不知道是她总是沉迷在书中世界,还是宫中的人酷爱无声无息接近,她似乎不时的被人吓着。还好她已打定主意早早远离这块是非之地,不然迟早会被吓飞了魂魄。

  水芝不若其妹水仙那般娇媚入骨,但她那洛神风韵,娟骨花容的清丽容色,却更让人倍觉倾心,一见了她总不免为她的绝丽脱俗而失了魂。

  其实比起任性刁蛮的水仙,碧蝉对这凤眼冷然的水芝评价好上许多,若不是她总是避着自己远远的,她还真想交她这样一个朋友。

  碧蝉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唤人去沏茶。

  “别忙了!”水芝挥手制止。

  “不知水芝公主亲临,所为何事?”碧蝉无所谓的耸耸肩。

  “本宫只是想来和皇嫂说上一句话,还请皇嫂别怪本宫多事。”水芝国色天香,声音也如黄莺出谷,轻轻柔柔的,十分悦耳。

  碧蝉问道:“什么事?”

  “本宫方才经过揽经阁,无意间看见皇嫂和凌侍卫的拉扯。”说着,红云飞上了双颊,将她原本白里透红的肤色匀得煞是教人心醉。

  “就这样?然后呢?”碧蝉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宫绝无任何指摘之意,也明白凌侍卫一片赤诚可表,只是人言可畏,还希望皇嫂能明白本宫何以如此多事。”说完,她只是一味低头垂颈,那样子一点也不像是来警告人的,活像她才是被警告的人。

  碧蝉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的抓了抓头。她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拜托一下,如果你是来骂人的,也得有个骂人的样子吧!”

  “什么?”水芝以为自已听错了。

  碧蝉理也不理她一脸的讶异。“抬高头!就算鼻子不能朝天,也得朝着你要骂的人。”她把水芝的头抬得高高的。“还有,要一手叉腰,另一手伸出你的食指,再充满气势的指着我的鼻子。”她再把水芝的手拉到自己的鼻前。

  “这……这样要做什么?”水芝像娃娃一样的任碧蝉拉来扯去,一点也不敢反抗,只是一双水灵秋眸载满了惊慌失措。

  “不许动!”碧蝉大声一喝,把原来放下手的水芝吓得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只得乖乖的维持着碧蝉要求的姿势。

  碧蝉双手抱胸,上下的打量,忍不住的皱起眉头,好半晌才明白为何她老是觉得不对劲。

  “挺起胸膛,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你要恶狠狠的瞪,像是目光可以杀人一样的瞪。”碧蝉把水芝的头扳正,然后又调整了一下她的手。“我是叫你用食指指着人,像是想戳瞎对方眼睛的样子,不是叫你摆这什么兰花指,根本一点力道也没有。别说是骂人了,你这个样子,连狗都不理你。”她不满意的训示着。

  “这是在做什么?”

  正专心于指导水芝的碧蝉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没好气的回身瞪了那不速之客一眼。

  “大哥!”水芝像是见到救兵般忍不住喊了出来。

  “泓义王爷,真是稀客,不过,你一来就没头没脑的问话,是不是有些失礼?”碧蝉的口气尚称平和,可话中暗藏的硬刺可是够扎人的了。

  “皇嫂,臣是心中挂着妹子,不免失了礼,还请皇嫂见谅。”泓义连忙赔罪。

  他小心的打量着面前双手抱胸的碧蝉,虽然她没有他两个妹妹的天仙姿容,却另有一种令人不敢造次的气势,或许是因为她的眼睛,彷佛没有任何事能够迷惑她那清亮而透澈的翦翦双瞳。

  聪明的女人难搞,而他这个皇嫂的聪明是出了名的,她的难搞自然也可想而知。基于这样的理由,所以从小他对她就是敬而远之,能离她多远就多远,每次只要看到她手中拿的书他就头痛,他十分肯定自己和她一定不可能会有什么话题可聊。

  他偷眼看了一眼桌上的书,历者天地之大赋记?大明历?元嘉历?这些是什么怪怪的东西,光看书名,就是过了一百年他也不会动手去翻。

  要不是最近他老觉得水芝怪怪的,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又看到一向不出宫院的她竟然会出现在秋鸣宫,他也不会想来一探究竟。

  “够了,为了宫中礼数,人前你们皇嫂来皇嫂去的也就算了,反正现下也没什么人,你就免了礼数,你不嫌烦我听得也累哪!”碧蝉摆摆手,要他放轻松一点。其实她本来就不是爱排场的人,这些话她老早就想说了,可她一向和他人接触得少,自然也没什么机会表达心中的想法。

  “这……”泓义讶异的瞪大眼睛,他以为碧蝉总爱和一些老学究在一起,思想一定也是食古不化,乍听到她的话,一时之间竟是有些不能反应。

  “别这呀那的,就这么说定了,私下我们就别管那些赘口的称呼,你来我往的不是好一点?”碧蝉扬唇一笑。

  “原来我错得这么离谱,你一点也不难相处嘛!”泓义是个十七岁的大男孩,加上他的个性本来就外向,听碧蝉这么一说,当下就放下心防,也对她咧嘴而笑。

  “我难相处?我们相处过吗?”碧蝉挑起一边的眉头。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他“相处”过了,除非他把他们同住在这大内宫城中也算入他相处的定义之中。

  “那是不知道啦!我老是看你和那些翰林老学士在一起,还以为你大概和那些人一样,脑子硬得可以砸死人。”泓义夸张的开玩笑。

  “喂!你话可别说得这般坏心眼。人各有所好,我喜欢和老学士在一起就是脑子硬,那听说你老是爱和宫女在花园幽会,这又算什么?”碧蝉可不是省油的灯,脸上表情不变,马上就用话回敬回去。

  泓义顿时俊脸泛红。就说聪明的女人难搞,这下子他可是自讨没趣。

  “我认输,比唇枪舌剑,嘉愚王朝大概没人赢得过你这第一才女。”他举双手告饶。

  “认输就好。”碧蝉赞许的一笑,觉得眼前的大男孩直率得可以,要是换了纳蓝那个人,要他认输只怕是比要他的命还难。

  “大哥,我的手快僵了!”水芝的手举得好酸,却动也不敢动,眼看碧蝉和泓义两人聊得几乎忘了她的存在,她忍不住出声轻喊。

  “拜托!你还真是笨得可以,手酸了不会放下吗?你这性子不好好调教、调教,一辈子只有被吃定的份。”看见水芝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碧蝉忍不住摇摇头。

  “调教?调教什么?”泓义听得是一头雾水。

  “还能教什么,当然是教她怎么吵架了。”

  说的人是一脸理直气壮,这听的人可是面面相觑,张大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等!我没听错吧!你要教水芝怎么吵架?!”泓义吃惊不已。

  碧蝉一脸认真的点头,“怎么,不行吗?”

  他叫道:“哪有人教人吵架的?”

  “为什么不行?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教的可是君子之道,哪点儿不行了?”碧蝉双手叉腰。“我说这孔孟之学也无非是君子之道,教人君子之道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大哥……”水芝连忙躲到泓义的身后,一双盈盈秋水满是惊惧,看着碧蝉的样子就像是见鬼了。

  “这倒有趣得紧,你可说说这君子之道的架是该如何吵?”泓义倒是听出了兴趣。

  碧蝉笑看着他,“看你受教,我也不吝教你便是。大凡吵架不外四等,气势、才智、有勇、能哭。有此四者,吵起架来便无往不行,不战而屈人之兵。”

  “气势、才智、有勇、能哭?”泓义不解的看着她。

  “气势者不用吵,光架式就让人想跑,眼一瞪便使对手如山倒。才智者擅金声玉振,旁徵博引,日夜不懈,就算死的也要能说成活的,说得对手弃甲而降,哑口无言。有勇者是比大声、比狠劲,对手高声喝斥,便回以河东狮吼;对手拍桌而立,便掀桌子、丢椅子,看谁怕谁。能哭者,见苗头不对便声泪俱下,孟姜女能哭倒一片长城,擅哭者要哭出一片天空又未尝不可。”碧蝉大气也不喘一下的一口气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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