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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巧娘……”

  不约而同地,两人都想为自己方才的行为做解释,但同时开口后,又不知道如何接续下去,气氛顿时僵凝起来。

  “那个……你先说……”他谦让道。

  “还是相公先说吧!”她心里是有很多话,但脑子是一团浆糊,根本不知从何说起。

  “我……”他该说什么?“谢谢”、“对不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这些话根本无法表达他的心意,还不如不说!凌端想了又想,干脆转移话题。“巧娘,你嫁进来也有三年多了吧?”

  “是,相公。”她颔首。

  他仔细看她的眼,那双美丽的眸子里只有平和,没有怨恨,他稍稍放心了。

  看来他的追妻之路不会太难走。

  “从你嫁进来到现在,有没有发觉福伯哪里不对劲?或者说,他可曾做过任何可疑之事?”虽然福伯服侍了凌家三代,小时更疼他有若亲孙,但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一个人的心意可以永久不变。

  自从发现严管事的父亲和福伯同姓后,他便有个念头一一他已经找到答案了,只是不知从何处将这答案取出来。

  而这件事他无法与爹娘商量,思来想去,个性细心、又对凌家商行有一定了解的李巧娘便成了最好的商量对象。

  “福伯……”她仔细回忆这三年来福伯的所作所为,却发现家里的下人个个以他马首是瞻,公公极度仰赖他,外人也多传言凌家的大管事忠心、精明又能干,但她对福伯的印象却很淡,淡到她与他的对谈次数,十根手指数得出来。

  奇怪,照理说,福伯是凌家大管家,她是少奶奶,两人都是凌老爷最信任的人,合作机会应该很多,为何他们见面、相谈的次数如此稀少?

  “相公,你不提我也没想起来,你这一说,我……我发现我几乎记不起跟福伯商讨过事情,无论是商行或者家里的事都很少……嗯,仅有的三次都是过年时节,福伯拿各家送礼的礼单给我看,让我安排回礼,就只有这样,没其他了。”

  “你确定?”这真不可思议,凌端记得爹爹最信任福伯了,怎么可能将他闲置不用?除非福伯生病,或者老到动不了了。

  可凌端最近天天观察严管事和福伯,发现他们行动都很正常,尤其福伯手脚还比他离开前麻利,他还觉得福伯好福气,怎么突然就不管事了?

  “嗯……啊!”她头点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我想起来了,大概是我嫁进来差不多半个月时候吧,公公特地把我叫去书房,叮嘱我,福伯因为老友过世,万分悲伤,身体每况愈下,让我看在他为凌家付出几十年的情分上,多担待一些,别因他是家生子,理当为家主做事,就拚命使唤他,咱凌家不兴那种刻薄下人的手段,即便再有权有势,也要厚道待人。”

  “爹倒是枉做小人了,你这性子,别被下人欺负就好了,怎会苛刻下人?”他直觉笑答。

  她羞得脸都红了,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开口。“相公……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软弱无能?”

  他愣了一下,唇边的笑意完全消失,只有漆黑的眸闪烁着,涌出温柔的波光。

  “巧娘,首先我要跟你说一句,对不起。”

  “相公!”她吓得跳起来。“是巧娘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何一一”

  “你不要紧张。”他急忙安抚她。“我说对不起,是因为头一回去你家作客,我听岳父大人夸言李家女子一生谨遵女诫、女训,不违三从四德,以夫为天,堪称世间女子的典范,我心里就想,这样的女人岂不丈夫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让她坐下,她不敢站立,一辈子只能依靠男人生活,自己却半点思想、本事也无?我光想到自己将要娶这样一个木头似的姑娘为妻,与之过一生,头都痛了,于是我不停提出退婚要求,可惜爹爹不答应,岳父也不肯,我给你写信,你又不回,所以…我在成亲前逃离家门,去了寒山书院。但这三年里,你帮我侍奉爹娘、替我扛起凌家的家业、为我尽那些本该由我来尽的义务……我负你甚多,望你莫记恨,给我一个弥补你的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她听得呆了,从不知道男人原来也会跟女人道歉,娘没说过,爹没说过……她周遭所有人都告诉她,男人永远不会犯错,倘使他们做了什么使女人伤心,其罪必在女子身上。

  可凌端跟她道歉了,他承认这三年来他亏待了自己。

  她说不出心里激烈冲突的感情是什么?只知道自己的眼睛、鼻间好酸好热,不知不觉,两行泪水像断线的珍珠,落个不停。

  “巧娘……”他又愧又心疼,小心走近她。

  她没有抗拒反应,他更进一步,轻拉住她一只小手,她也没有因为紧张而僵硬。

  他慢慢靠向她,近得他可以闻到她发间的清香,可他仍然不敢抱她,就怕一时的孟浪会造成永远的悔限。

  谁知她忽然主动拉住他的衣襟,螓首埋进他怀里,放声痛哭,哭声之凄婉悲凉,不仅让他痛彻心腑,更是悔恨万分。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是他不该没真正认识她,就自作主张给她判了死刑,害她吃了这许多苦。

  “巧娘,对不起、对不起……巧娘……”他双手拥紧她,在她耳边以着最慎重、最真诚的语气说道:“我发誓,我以后都会对你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做永生永世的夫妻,我要宠你、爱你千千万万年……”

  “嗯嗯嗯。”她哭着点头,眼泪湿了他一身。曾经,她也怨过自己为什么是女人,因何她的人生只能为别人而活,那她呢?

  她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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