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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戴祸水吃得眉开眼笑,狂吞猛咽的同时不忘把爪子再探向地上两尾鱼。

  严公子本来还吃得颇斯文,却见戴祸水想独吞,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抢那烤鱼。

  有人抢,戴祸水吃得更急了,只恨爹娘少生给她两只手,否则她就可以一把将所有的鱼都抓在手中了。

  严公子当然也不想抢输人,手口并用,总算在最后一刻占得先机。

  他又抢到了一尾鱼。

  辛苦捞鱼、烤鱼,最后却只吃了两尾,戴祸水好不甘心。

  她愤怒地瞪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吃东西?”

  他颔首同意,口里还不停啃着鱼。

  眼看着他手中的鱼只剩半尾,戴祸水的心在掉泪。

  “那你为什么还吃这么多?”

  “因为这些鱼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甘美。”这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理由是,他不想事事如她的意。

  已逝者难以挽回,戴祸水只好努力啃最后一尾鱼泄愤。

  严公子的脸色不大好。

  虽然又谈成一笔大生意,预计百万两进帐跑不掉。

  虽然周围的人对他奉承有加,半丝不敢违背。

  虽然酒楼的饭食美味可口。

  虽然陪侍的姑娘们个个娇艳动人。

  虽然……

  他算是拥有了一般人渴求的所有事物,但他还是觉得不开心。

  人人都觉得好吃的菜,他只感到腻口。

  那些姑娘讲的甜言蜜语让他反胃。

  台前的轻歌艳舞看得他头都晕了。

  突然,他想念起那日的烧烤锦鲤,一尾价值千金,他一口气吞了两尾。

  本来他还想找戴祸水去捞鱼的,但小朝见机得快,命人将鱼换了水塘,而且死不肯透露鱼踪。

  他懒得跟小朝一般计较,索性叫人另外购买锦鲤放养。谁知,却再也养不出那个味道了。

  后来他对小朝严刑逼供,总算找到那些鱼。然而再拿去请戴祸水烧烤,她却坚决不肯,只表示再不可能烧出那个味儿了。

  他不信,这辈子第一回吃东西吃得恁般畅快,却只有那么一次,怎么甘心?

  他让人找了不只百来名厨师烤鱼,个个的手艺都属一流,却也烧不出那个味道。

  最后,他去拜托戴祸水,她拗不过他的请求,终于动手。

  但可惜,味道仍与之前相异甚大。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是同一种鱼,用同样的柴火、由同一个人烧烤而成,却硬是烧不出他理想中的滋味;之前明明就有的。

  害得他现在日也思、夜也想,心情烦透了。

  “严公子不舒服吗?还是我们招待不周?”同行的张老板瞧出了他的不快,开口问道。

  “没的事。”再怎么样的大商号,都不可能不与人合作,要跟人做生意,人际关系就不能太差。严公子性子虽不好,却也了解以和为贵的道理。

  其实在商圈里,严公子的名声还不坏。他处事圆滑,尽管有些强硬,却也不曾逼人太甚,比起一般奸商不知好上多少倍。

  而且严家出品的货物概挂保证,一旦出了任何差错,他都会负责到底。这也让多数商人愿意与他做买卖。

  当然,严府家大业大也是主因之一,大树底下好遮荫嘛!

  “瞧公子面色青的,定是不满今晚的姑娘等级太差。”陈老板自作聪明地招来老鸨喊道:“柳嬷嬷,你也别再藏私了,咱们都知道你这恰情坊近日来了名清倌儿,不只生得貌美无双,还弹得一手好琴,你就快快把她唤出来吧!”

  “这……”柳嬷嬷有些迟疑。“陈大爷,不是我不让水儿出来,实在是……她不是我的人,我管束不了她,她爱来便来,爱走便走。”

  “哪有这种事?”一名艺伎还这样嚣张,谁信啊?

  “是真的。往常她初更便会来,五更即离去。但今天,不晓得是什么事给耽搁了,她还没到呢!”柳嬷嬷强调。

  “柳嬷嬷,你可别撒谎啊!”陈老板语带威胁。“你晓得这位爷儿是什么人吗?他可是咱兰陵国的首富,严公子。”

  “严公子!”这名号可让柳嬷嬷吓着了。

  众所周知,严公子的脾气不太好,阴晴不定,极难拿捏。当然,他不曾对无辜的路人下手,也不曾随意伤人;可对于得罪他的人,那就不一定了。

  他心情好时,任人捏圆搓扁也无所谓。

  但他心情不好时,任谁犯到他手上,管他王公贵族,照样砍得对方见阎王,而且没人敢办他。毕竟,论金钱、讲权势,全兰陵国除了王上外,也没人赢得过他了。

  “严公子饶命啊!”柳嬷嬷的身子再也站不稳,啪一声跪下地去。

  严公子只把眉一皱。他有说要杀人吗?而且,这女人的声音好尖锐,刺得他的耳朵都痛了。

  见他面色不善,柳嬷嬷磕头如捣蒜。“公子请息怒,我……我立刻派人去找水儿,一定把她找出来,让公子消气。”

  他要个女人干什么?有那天的锦鲤好吃吗?把眼一翻,严公子沉声说道:“不必麻烦了,你出去吧!”

  “公子……”柳嬷嬷以为他要砍人了。

  “出去,你吵死了。”严公子一拍桌子,把柳嬷嬷吓得连滚带爬逃了出去。

  一旁同行诸位老板还是头一回见严公子发火,只觉一股强烈气势震得人手脚发颤,众人把脑袋一低,竟无一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严公子只觉心里烦透了,从来冷眼看世情的心波动得剧烈。

  他举杯一口饮尽里头酒液,浓醇酒汁沿着喉咙直烧灼入腹,瞬间烧得全身热烘烘。

  他是喝不醉的体质,怎么喝,怎么清醒。

  但在这种心烦意乱的时候,他多想尝尝人们所言,半醉半醒、恍似梦中的滋味。

  唉,又想吃鱼了。

  生平第一次有东西是他怎么也求不到手的,那感觉好讨厌。

  “要怎么样才能再吃到那种鱼呢?”喝了一整壶的酒,不仅没压下他心头的烦乱,反而让心湖更波涛动荡。

  忍不住,他睨向周遭众老板,本想问问他们有没吃过那种鱼,但瞧他们浑身抖得像要散掉的样子,那话就吐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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