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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那个凶手杀人藏过尸体吗?”

  “没有。”但是这两具白骨却被妥善地掩藏起来,为什么?“凶手很怕别人知道这两个人死了?”

  莫离已经走过去检查白骨。

  “如何?”她蹲在他身边问。

  “我只能看出他们生前中过毒。”

  “可恶,又白费功夫了!”她一跺脚,老是被人耍着玩的滋味真差劲。

  “……”,他却敏感地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

  “骆姑娘,烦你抬脚一下。”

  “干什么?”问归问,她还是照做了。

  莫离在她跺脚的地方扒了两下,一方翠绿露了出来。

  “这是……”骆冰儿忙蹲下身,帮着扒土,不多时,两人掘出一块玉佩。玉佩通体盈绿,只有中间一道红纹,形如龙飞在天,煞是有趣,可惜她刚才跺脚,玉佩受外力而裂成两半了。

  一见玉佩,莫离颓然坐倒在地,面色苍白。

  难道他认得这玉佩?而且他目光流连在白骨跟玉佩间。如果玉佩是那副白骨生前所有,也就是说死者是莫离的旧识?

  完蛋,这家伙又要钻牛角尖了。

  “那个……莫离,对不起,我不知道地下埋着玉佩,我……”算了,不说了,他根本没在听。

  莫离颤抖着手,捧起那裂成两半的玉,记忆翻飞到遥远的过往。那年,师父过大寿,他想亲手挣一份礼物给师父,便瞒着所有人偷入太白山,不幸遇上一头大白虎。

  十六岁的他根本不是老虎的对手,险些葬身虎口,可师兄突然出现,救了他,还和他一起打了虎、剥虎皮,卖钱给师父买寿礼。

  他问师兄,怎么知道他偷入山?

  师兄说,他眼珠子一转,便是要冒坏主意,师兄担心师弟,就跟上了。

  而且师兄还答应他,不把他冒险的事告诉师父。

  待师父过寿辰那天,他亲手送上自己千辛万苦买来的礼物却被众人好生笑话一顿,因为那东西根本不值钱,他被骗了。

  他送的就是一块通体翠绿、中间浮着红色龙纹的玉佩。

  礼物本身没什么价值,但师父说心意最重要,所以玉佩从不离身。

  如今玉佩在这里,师父呢?

  眼望那两副白骨,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师兄说过的话:“师父、师母是在一年半前便出外云游了。”

  所以师父、师母不可能死的,师兄不会骗他——

  但是他胸膛上的伤好痛好痛,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莫离埋完两具白骨后,便捧着碎成两半的玉佩,坐在墓前发呆。

  骆冰儿闷到爆,又不忍打扰他,只得陪着他一起坐看日升日落。

  月亮一点一滴地爬起,不知不觉,山林里洒落一片银辉。

  骆冰儿手抚凹扁的肚子。饿死了,这一整天,莫离神思不属,没人管她吃饭,她便饿着,直到现在。

  他还要烦多久?唉,人间的生离死别不是很正常吗?纵然不舍,但活人无论如何都不该为了死人放弃接续下去的人生。

  想报仇也好,追寻幸福也罢,哪怕只是品味着相思,也要人活着才能办到。

  摇摇头,她取了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弦。

  曲不成调,却自有音律,琴声像在对应夜幕上的繁星,每一颗星都有一段故事,都有属于它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叮叮咚咚,凤尾琴代替不能说话的星子,诉说了一个又一个关于人生的故事。

  它们有的平凡、有的高潮起伏、有的波澜壮阔,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情节,都有它独特的精采。

  骆冰儿弹着弹着,想到了第一次在山道上看到莫离,本来没意思救他,如今,她不想离开他。

  不单为了他能喂饱她、照顾她,他太过重情重义的性子也让人放心不下,还有他眉间不时浮现的轻愁,究竟是什么东西令他如此挂怀?她很好奇。

  随着心绪起伏,琴声也不停转捩,渐渐地低缓,柔和像三月时那吹绿了大地的春风。

  “如果此刻能有壶酒就好了……”他的话声飘飘渺渺,化进了琴音里。“可惜……唉,我太奢望了。”

  “那倒不必。”琴音终于减弱到如蚕丝,细细弱弱,让风吹进了林间。“我知道一个地方藏着世间第一等美酒。”

  “深山野林也有酿酒人?”

  “美酒未必出自人手。”落下最后一缕音律,她拔腿奔向了山林更深处。

  “姑娘——”他阻止不及,眼看她跑得无影无踪。“不会迷路吧……”他忘不掉她使出迷踪步的可怕缺点。

  不过她刚才好像没使轻功,只是单纯地快跑,应该没事。

  望着她遗下的琴,他顿了顿,取过琴,接续诉说人生百态的曲调。

  捉住散落林间的最后一丝余音,他弹出了平和的一曲,好似夏日的午后,热得人懒洋洋,半倚在长榻上,素手摇扇,带来似有若无的风。

  什么才是真实?他还不能完全确定,但他知道,走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便毋须再退。

  琴音一转,带着萧飒冲破了山林,直入云霄,像一柄常年不出鞘的剑,光芒乍现,森寒冷厉,划破了天际。

  正好,骆冰儿削了几只木瓶,装了酒回来。

  人未到,那股悠扬的酒香已醉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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