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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江少则坐在位子上,久久无法言语。

  宣媛的确足个好女人,他也确实很喜欢她,但他却无法反驳刘裕隆的任何一句话。对于维持一段长久的关系,他没有信心,要怎样负责任,他也不懂。

  难道就这样一直跟宣媛玩下去,每天一起吃饭、上下班、上床……却不许下任何承诺?

  “想什么?”一只纤手突然拍上江少则的肩膀,他抬眼望去,迎上宣媛清秀、脂粉不施的皙白面容。

  在医院,她习惯绾起秀发,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但谁知私下的她火热多情又细心敏感;多样的面貌让他深深着迷。

  宣媛在他身边坐下。“我刚才看到刘医生走过去,他找你啊?”奇怪,往常刘裕隆最爱纠缠的人是她,几时换了目标了?

  江少则看着她,彷佛看见母亲的面庞与她的相合,两个一样好的女人,却同样爱上无法负责的男人,他会害得她像他母亲那般郁郁半生吗?

  江少则的心一直住冰谷里坠去。

  “你怎么了?”宣媛摇了他一下。“一句话不说,是不舒服?还是刘裕隆跟你说了什么?”

  他依旧不言,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她有着弯弯的秀眉,聪慧的明眸大眼,遇到麻烦时就喜欢皱皱小鼻子,跟她聊天比什么都痛快。

  他最先爱上的就是跟她斗嘴的滋味,你刺过来、我杀过去,虽不见血,却总能砍得两人间空气翻涌、雷电腾腾。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他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注意着她的一言一行,听她偶然抱怨炸薯条的油品不好吃,他马上要厨房更换炸油。

  刚开始时他的心思很单纯,只想让她开心一下,但她这么敏感,马上就察觉了他对她的欣赏,以一支笔作为回礼,两人开始了甜甜蜜蜜的感情路。

  今天如果没有刘裕隆说穿,他会避免去想什么承诺、负责的问题,只要单纯谈一场快乐的恋爱就好。

  但他的好梦醒了,面临的是最严苛的现实。

  他只想享受爱情的甜美,但她昵?她真心要的是什么?他怎么能这么自私,径自享受着她带给他的快乐,却不负任何责任?

  嘴巴张张合合,好半晌,他嘎哑的声音才逸出喉咙。“小媛,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你想结婚吗?”

  这种话如果江少则对别的女人说,对方一定会以为他是在求婚;但宣媛太了解他了,她知道他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所以她不会往这么美好的方向想。

  她只有一个预感,她的爱情就要走到尽头了。

  她可以骗他,她只想享受爱情,不要结果;但她的个性让她说不出谎言,而说实话的结果……她眼眶开始发热,心头传来阵阵的痛。“这些话你不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

  问他?他想结婚,他想要一段长久的、稳定的关系,一个家庭,或许再要两个孩子,他们不需要太有钱,也用不着华衣跟洋房,只要能快乐地腻在一起,天天斗斗嘴,喝点小酒,日子就很幸福了。

  但想跟做是两码子事。他很清楚自己父母当年也很想长长久久地维系婚姻,但他们失败了。

  母亲不能理解父亲为何总将工作、病人置于家人之上?母亲和病人一起去挂急诊,父亲先看的一定是对方。

  父亲无法体谅母亲期待丈夫怜惜的感觉,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一定要依靠对方才能生活?

  他对妻子唯一的要求是,不要太黏他,只要在他疲累一天后,安安静静地倚偎在他身边就好。

  这让经历了激烈抗争才得与父亲在一起的母亲彻底愤怒,她是人,不是娃娃,做不到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她以为与爱人的婚姻可以带来快乐,但结果很可笑,爱人要的与其说是个伴侣,不如说他更想订制一个他说一、对方不敢说二的机械人。最终,一对夫妻就这样吵到分手,浓情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怨发,和江少则这个投错了胎的小子。

  江少则看父母的婚姻,感觉就像看到两个世上最自私的人的一生,而他身上就流着这自私者的血。

  他想结婚,但他有能力对婚姻负责吗?他对自己完全没有信心。

  宣媛长叹一声,推开椅子站起身。“也许你需要更长一段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想,直到答案出现,我会等你。”说完,她转身走了。

  他应该很感动,宣媛是体谅他的,她说会等他。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刘裕隆的话——不要自误误人。倘若他一直想不通,要让宣媛等他一辈子吗?

  该死,他果然是个自私的人,居然想让宣媛长久等着他。像他这样的人真的有能力让宣媛幸福?他越来越没有把握。

  “江医生,刘筱莉跳楼自杀,刚被救护车送到医院,急诊室请你下去一趟。”江少则的助理甫接完内线,转头对江少则说。

  “刘筱莉?”江少则脑海里浮现一张年轻稚气的面庞,那是宣媛的病人,两个月前才因为大量出血,差点流产住院,搞得整间医院鸡飞狗跳,好不容易出了院,怎么又跳楼了?“宣医生呢?”

  “宣医生刚接了一个Case。正在动手术。”助理回答。

  “我立刻下去,宣医生如果从手术室出来,让她来找我。”江少则说完,急匆匆跑出了办公室。

  来到急诊室,江少则一眼就看到那个药头周又贵,这次他身旁跟着的不再是一帮酒肉朋友,而是两名员警。显然,警方怀疑这场自杀案别有内情。

  江少则走过去,周又贵一看到熟人,和他身上的白袍,才知道原来江少则是个医生,现在能救他命的就剩医生了。

  他立刻哭着扑上去。“江先……不,江医生,你一定要救活小莉,让她帮我作证,我没推她下楼啊!她自己神经病成天缠着我要我负责,我……我负什么责啊?她男朋友一堆,我怎么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要赖我当便宜老爸,我怎么可能答应?也不过随口骂她两句,她就自己跑去躺在阳台上,翻着滚下去,我也吓了一跳啊!谁知道她躺在阳台是要跳楼,我没推她,真的跟我无关。”

  看着这个一脸眼泪、鼻涕的男人,江少则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周又贵不过是一个自私到了极点的混账。至于跳楼的刘筱莉,江少则对她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只觉得是蠢蛋一枚,自己把自己的人生给玩掉了,那叫自作自受,有什么好可怜的?甚至是那个未出世的婴儿……倘若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宣媛,她一定会黯然神伤,连续几夜失眠,为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哀鸣。可他却觉得,孩子真走了也好,毕竟有这么一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未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不如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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