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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她心里甜蜜蜜的,他实在太会说话,被他一哄,神魂都要飞上天了:但觉得有夫如此,夫复何求?

  但真让他为她牵马?“算了吧!这一战如果能成,我也要功成身退了。”

  前半生,她尝过无助落魄的日子,也试过高官显爵的生活,够了,余下来的人生只愿与他携手相扶,笑望渔船晚歌,此生足矣。

  “啊!”这下子换他吓一大跳了。“你有辞官之意?”

  “昨儿个与你重会时我就说啦!你没听见吗?”

  “呃……我是听见了,但……你都封二等伯了,辞官不觉得可惜吗?这一战若成,以你的功劳,封个王爷都有可能,那是何等威风的事,你能轻易抛下?”他只是不敢相信自己有那魅力,让她甘愿退隐。

  “我像是很重功名的人吗?”她用力一掐他的手臂。“你不出仕,我陪你夫唱妇随,莫非你有意见?”

  他没意见,但是……他太高兴了,也很惊恐。“凤帝一定会宰了我……”

  “关陛下什么事?”

  “你一辞官,凤帝立刻就会猜到是我拐走他手下最厉害的大将;他不宰我要宰谁?”

  “凤皇朝名将多如天上星,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有何差别?”

  他摇摇头。“瑜儿,你太看轻自己了。重阳城的兵力占凤皇朝的总兵力多少成?这个守将的位置是随便一个人可以坐的吗?哪怕那人再有才能,凤帝放心让一个重名利的将领掌偌大兵权吗?因为是你,凤帝才安心让你拥兵自重,换作一般将领,昏庸者,挡不住蛮族;太厉害的,早遭猜忌。”

  他不提点,她没想到,他一说,她才惊觉,多年来她手握全国半数兵力,看似威风,其实是在走钢索,一个行差踏错,势必万劫不复。毕竟,功高震主啊!

  “飞云,与其封王袭爵,我愿与你天涯相伴。”

  “凤帝很了解你、也很信任你,你继续为官,只要不出大差错,必定无碍;这可是一条青云坦途,就此舍弃,很可惜。”这是他的真心话,以她之才,去做村妇,确实糟蹋了。

  “为求知心人,愿舍青云路。”她双眼坚定地望着他,经过了这么多事,她什么都看开了,唯一难舍的只有他,那为什么不顺遂心意呢?

  “好……好一个为求知心人,愿舍青云路。”他眼眶红了,紧紧抱着她,一生高低起伏都不足论,能够遇到她、爱上她、拥有她,才是他今生最大的骄傲。“我会为你设计一番,让天下再没有什么平辽将军或军神,只有单纯的余瑜与慕容飞云。”

  于是,自大将军慕容飞云的诈死后,又一名将将“殡落”在一场滔天阴谋中。

  一切果如慕容飞云所料,余瑜的密奏一送达大都,凤帝大怒,朝廷整个震了三震。

  半个月内,凤帝圈禁了三个王爷,其中还有一个是他的亲叔公,一品大臣杀了两个,其余遭诛连者多达一百多人,受到申诫、降级和罚俸者更有三百名之多。

  看到结果时,余瑜也吓了一跳。“陛下想必非常生气。”在她既往的印象里,凤帝待臣属向来宽厚,很少严惩,除非真把他惹火了。

  慕容飞云却不咸不淡地扔下一句话。“他这是找到机会整顿各派势力。制衡之道,每个帝王都会,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现在不以黑纱蒙面了,改戴上一张铁面具,红角青牙,半夜里还能吓哭小孩。

  有人问他为什么戴面具,他就说自己长得太帅,怕美男祸水,所以把自己弄丑点儿;听者无不哈哈大笑,无形间拉近了他与重阳城军民们的距离,现在他出门,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看得余瑜不得不承认,对于招揽人心,他确有一手。

  “我是不知道陛下此举是否为制衡之术,但我听得出来,你话里充满嫉妒。”她真是不明白,他为何成天针对凤帝?

  “如果我每天在你耳边夸奖怡香楼的姑娘有多美丽、多温柔、多体贴,你大概就能理解我的心情了。”以她对凤帝的盲目崇拜,他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对凤帝情有独钟了。

  “好,说得好。你不提怡香楼,我还没想起,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最近三天都泡在窑子里做什么了?别告诉我,你跟那些姑娘们只是盖棉被纯聊天,我不信那鬼话。”

  “有棉被盖就好了。”他咕哝几声,重阳城地处北边,虽已是春季,夜晚冷风依然刺人,即便披了貂皮披风也难挡寒意。“放心,以我多年流连花丛的经验,怡香楼的姑娘只是中等货色,还迷不倒我。”

  “要死了!”她随手从书案上拿了枝毛笔丢向他。“问你话呢!照实说就好,啰啰嗦嗦什么?”

  “探听消息。”这说得够简单了吧?

  “说清楚点儿!”又是一枝毛笔丢过去。他说得太简单,她没听懂。

  “瑜儿。”他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怡香楼的姑娘真的比你温柔多了。”

  这回不只毛笔,连砚台也飞过去了。

  慕容飞云侧身、低头,闪过诸样攻击。“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到怡香楼真的是去查探蛮族内部消息。”

  “那些姑娘会知道这种军国大事?”

  “酒楼茶馆从来就是各种流言盛传之地,虽然不能百分百尽信,但多听一点也无妨。”

  “举个例子来听,说得好,不罚,万一……哼哼!”她会让他知道男人花心会有什么下场!

  “听说暴熊族族长很有可能被推选为下一届的大单于,这个消息如何?”

  “你这消息从何而来?准确吗?”闻言,她大惊,蛮族分崩离析已如此难缠,再让他们统一起来,又是一场大灾难了。

  “虽说边境已然封锁,贸易也中断了,但中原的茶砖、丝绸,蛮族的皮革、药材等,仍具有丰厚利润,总有些要钱不要命的商人私组商队进入草原与蛮族做买卖,因此听到风声,等商人们赚饱银两回国,几杯黄酒下肚,嘴皮子就合不紧了,是真是伪,端看各人判定。”

  “那你觉得这消息是真的?”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必然的。”

  “唉!”她叹口长气。“如此百姓又要遭祸了。”

  “危机未必不是转机啊!”他帮她将所有毛笔、砚台都捡回书案上放好。

  余瑜用力给他一个白眼。“你有话不能一次说清楚吗?拖拖拉拉的,烦不烦?”

  “娘子,你这就嫌我烦了,往后我们还要相处几十年……”一副闺中怨男相啊!

  “去死!”刚被捡回去的砚台又砸出来了。“说重点!”

  “好吧!根据为夫含辱负重、牺牲身体……”又是一方砚台砸过来,慕容飞云偏头闪过继续说:“总而言之,我认为暴熊族长想坐稳大位,就得立下大功,比如杀死重阳守将,赫赫有名的平辽将军余瑜。”

  她懂了。“你是想让我做饵,引暴熊族长率众来攻,我等设陷,将其一网成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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