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董妮 > 凭栏诱君 | 上页 下页
二十七


  七星湖的朋友告诉她,匡云南会执着于残杀,或许是因为他命不久长,所以才会选择以杀止杀来解决事情;却不知这手段也同样残害了他的灵魂。

  因此她很害怕,他再继续偏执下去,总有一天会脱离不了魔道,真真正正入了魔。

  她一径儿地哭着,没注意到林边一条人影,正僵着一张清俊的脸庞,心疼地数着那滚落不停的泪珠。

  匡云南将她和魏泉生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耳里了。

  亲耳听见她对他的恐惧,那感觉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狠狠地刺进他胸膛,再轮转一圈,绝了生机、也绝了希望。

  “罢了。”挺直的背硬生生地弯了三分,恁是无情铁汉,面对如此刺激,也要挫折。“你既无心,我也不强求,最后……就当我送你一份临别赠礼吧!”他打算去警告魏泉生,再敢搞鬼,就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谓“虎毒不食子”。

  匡云南本也相信,但如今,望着被捆绑在床上的魏芷瑕,他不知道那句话还有几分可信度。

  “你真如此怕我?”他走近床榻,瞧见她湿润的水眸再度溢出晶莹泪珠,无奈地止了步。本来他是去跟魏泉生说,他决计不会娶魏芷瑕为妻,要他死了那条心。

  不料魏泉生被鬼蒙了心眼,竟索性迷倒他们,绑上礼堂,直接成亲,送入洞房。

  最后,他还怕女儿不肯顺从,干脆绑了她,恭请匡云南享用,以为生米煮成熟饭后,匡云南会念在翁婿的情分上,不好意思再袖手旁观,进而插手助他夺回翔龙宫。

  魏泉生真是太不了解他了,他岂是如此容易被设计之人?早在发现自己被陷害时,他就反攻回去了,现在翔龙宫一行人大概又失去功力,变成软脚虾一群了吧!

  哼,想整他,也不掂掂自己斤两,没要了他们小命已算便宜;等他解决与魏芷瑕问纠缠不清的情事后,他自有法子对付这群财迷心窍的混蛋。

  闻言,床上的魏芷瑕猛摇头,惶恐如惊弓鸟,啜泣不停,看来是怕死他了。

  “既然你抵死不从,我不会强逼你。”他可不是魏泉生那老匹夫,专干卖女求荣的混账事儿;他匡云南要娶妻,绝对是你情我愿,更何况在此之前,他压根儿没想过成家一事。

  屈起手指、交叉连弹,他连射了十余记指风。“奇怪!”麻绳居然不断。

  他不得不走近探视,又引得魏芷瑕一阵挣扎哭泣。

  他眉皱起。“你放心,匡某人再不济,也没有强奸妇女的兴趣。”说着,他取出靴中暗藏的匕首,割断绑住她的麻绳。

  一得自由,魏芷瑕手忙脚乱地脱去束缚,跳离他远远的。强奸是什么她不懂,她只知看见他,那日漫天飞舞的血花自然浮现,腥臭嗯心,直让人心惊胆战。

  她好怕,说什么也不愿再靠近他,可爹爹说她已经是他的人了,一定得嫁给他,否则就不要她这个女儿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走、走不了,但留下又惶惶不安,谁来为她决定一条生路?

  匡云南见她欲走还留的,冷哼一声。“还不走?”

  魏芷瑕受惊,跳起来。“呃!”却吃痛倒下。

  匡云南这才发现她手脚上一圈血淋淋的伤痕。“老狐狸倒残忍。”魏泉生知道女儿天生神力,因此绑她的麻绳特地浸了药水,坚韧异常,是困住了她,却也苦了那身细嫩的肌肤,被磨得血肉模糊。

  “拿去上药吧!”他不忍,将上回她送他的疗伤妙药红丝散丢还她,翻身上床榻。

  她不敢接他的东西,后退一步,白玉瓷瓶砸在地上,四分五裂,一时间,价值千金的珍贵药散就这么和入尘土,随风飘散。

  匡云南痴望着满天红雾乍起、又散,心头感慨。“这岂不是另一个覆水难收的证明?”这一刻,他的心彻底冷了。

  魏芷瑕惊愕地望着他那双如琉璃水晶般澄澈的棕眸由温润渐转冰寒,莫名的泪再涌。“相公……”

  他摆摆手。“大门在你右手边,瑕……魏姑娘请走,不送。”要断就要断个彻底,自此而后,他与她形同陌路,再无关系。

  缓缓地,他闭上了眼,刚才企图不接近她,以指劲为她解危,使力过度的结果,使得他气息不顺。他的身体越来越差,稍微动一下就快虚脱,不知何时,可能就这么一睡不醒了。唉!想想,那也不错。

  “相公。”看着他苍白的脸,脑海里浮现他体贴的温存,她反而不忍心走了。踮起脚尖,她悄悄靠近他一步。“我帮你运功好不好?”她小声问着。

  “不必。”他咳了一声。

  “那我去帮你煎药?”她记得每回他吃了那种很麻烦的药后,脸色都会变得很好看。

  “不必。”他睁眼瞪向她。“还不出去?”

  她吓一跳,面露委屈之色。“可是你……”

  “滚出去!”他低吼,坐起身,原本盖住双脚的衣摆受到震动掀了开来,露出一双皂靴。

  她瞄见那靴顶露出一小截匕首,漫天血花再度飘洒。“呜呜呜……哇!”抽噎两声,她再度嚎泣出声。

  匡云南被她惹烦了,扬掌震开门扉,再一掌将她打飞出去。

  “别在我面前哭丧。”喝毕,他袍袖连挥,阖起门板。

  “哇——”屋外,她的哭声更响。

  “咳咳咳……”屋内,他几乎咳出心肺。

  不该勉强使力的,但不隔空引物,如何能不接近她,而将她赶出屋子?

  “我匡云南几时也会顾虑他人感受了?”嗤笑自己过去竞以冷情自豪,结果却应了当年匡云东训诫他的话——面对你不在乎的人,你当然不会在乎他的想法;可对象若是你在乎的人,你还能做到完全的不在乎吗?

  “我做不到。”咳得整个人昏昏然,竟觉牛头马面在呼唤,他不禁仰头大笑。

  “哈哈哈……莫非我大限已到?”打出生起就知道自己活不到年老,因此对于死亡,他做过很多练习,也几乎习惯了,但谁料得到真正面对时,还是有憾——那个他曾在乎过的人儿最后竞以畏惧作别,他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吗?

  不择手段求生有什么不对?他茫茫然,直觉就算死亡,也无法带给他平静。

  “姓匡的,你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吗?”

  一阵轰然巨响,匡云南所居的屋室大门被踢了开来,闯进数人;领头者正是一颗光头比天上明月还亮的魏泉生。

  “过河拆桥吗?魏泉生。”匡云南掩嘴压下一串呛咳。

  “老子忍你很久了,今天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本来还想利用他的,可想到他在被迷倒之前,竞还能使手段散去他们一干人的功力,那心机、那狠戾是多么可怕。魏泉生遂改变主意,无法利用就毁了他,绝不能叫他有倒打一耙的一天。

  “你都还没过河就想拆桥,不嫌太早?”匡云南撇嘴冷笑。

  “的确,我本来也没想这么快对付你,但你太可怕,不趁现在了结你,恐怕下一个死的就是我自己了。”

  想不到魏泉生还有点脑子,知道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他。不过——“没了我,你有本事攻上孤鹰峰吗?”

  “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瞧瞧我身后这两位先生,有他们在,我何愁大业不成?”魏泉生让开,露出身后两尊大门神。

  匡云南定睛望去,心头一惊。“我道是谁,原来是顶顶有名的鬼书生与恶秀才。不过你们可知毒状元和魔榜眼如今安在?”那四人原称“四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后两者早被匡云南降服,割了舌头、废去武功,变成哑巴两名,在他府里挑粪施肥。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