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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那时他好伤心,偏他父母又吵苦离婚……某一天,他只记得父亲对母亲说,光想到他身上流着他母亲的血,父亲便觉恶心;母亲也回答,父亲的血脉同样令她反胃,只恨为何不在他刚落地时直接掐死他算了。

  一瞬间,乔绍均真想去死,他从父亲书房中偷出一瓶白兰地,爬上四楼的阳台喝着,准备什么时候喝醉了,直接摔死算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喝酒,不过三、五口就昏沉沉了,边想着死后的世界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接着他眼前出现了天使——余清婉。他一时崩溃了,哭喊着向她求救,他弄不清那是现实抑或酒后出现的幻觉,余清婉张开双臂包容了他,给了他美得像梦般的一夜。

  可当他清醒过来,他人还在阳台,衣衫不整,身边却没有余清婉;他以为一切不过只是春梦一场而已。接着他父母离异,他被乔表叔收养去了芝加哥,那梦终究沉淀到他心底的最深处。

  但如今听洪母的说法,他跟余清婉……不是梦,是真的,他还让她怀孕了,有一个女儿,那……

  “老师的孩子呢?”他全身冰凉,想到余清婉、她的米老鼠T恤,又想起他捡到洪虹的米老鼠气球,她们都爱说:人生得意须尽欢……

  “你想要回孩子?别作梦了,她现在是我的女儿,妹妹死前拜托我,别让孩子成为父不详的私生女。所以报户口的时候,我托人将孩子报成我的女儿,你永远别想要回她!”洪母用力推了乔绍均一把。“滚,不要再出现在我家人面前,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任何一个亲人,下回我再看见你,一定杀了你。”

  抹着泪,她咬紧牙根跑了,是真想杀乔绍均,这个害死她妹妹的凶手;但不行,洪虹还要她照顾,她不能为了一个浑账丢下女儿不管。

  乔绍均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脑海转着两个人的影像,洪虹,余清婉,一颗米老鼠气球、——件米老鼠T恤,两张豁达的笑颜,同样温柔的言语,享受人生,人生享受……

  洪母说把他的孩子报成了她的女儿……洪虹,她带病苍白的容颜渐渐地与余清婉合而为一。

  她两人相似的喜好与性情……难道洪虹是余清婉生的,是他的……女儿?

  寻寻觅觅十八年,最终他选中的人生伴侣却是自己的女儿?

  第十章

  一年后——

  第一征信社里,乔绍均花了三个小时向洪虹、柳慑、郑士哀道出了那割裂他心口,至今仍无法愈合的痛。

  年少时的初恋,十八岁的错误,三十六岁的挚爱……最终,美梦成空,化作一个无法弥补的罪。

  “你们知道后来我是如何离开医院的吗?我跑上大马路,等着上天降下惩罚,结束我罪恶的一生,我站在路中间,一直等、一直等……”

  “够了。”洪虹随手拿起柳慑留在办公桌上的半杯开水泼向乔绍均。

  冰凉的水从他头顶淋下,一时间压住了喷发的火山熔岩。

  洪虹对着柳慑和郑士衷说明。“对不起,二位,可以把你们的办公室借给我一段时间,让我和他私下谈谈吗?”

  柳慑和郑士衷飞一样地消失了,事情的演变太具戏剧性,也太隐私,他们不该涉入。

  办公室里只剩下洪虹和乔绍均,四目相对,一样的情深似海,淡淡的温暖四溢,像春天降临,第一株嫩草挣出雪地,一声鸟鸣啼破沉寂。

  温暖,这就是他们的感情,虽不炽热,却绵长不绝。

  乔绍均的眼眶更红了,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

  洪虹轻咳一声,更多的泪涌上眼眶。“你冷静下来了?”

  他的眼神越来越火热,看着她,得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抑住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

  她突然觉得很悲伤。“你喜欢我,是因为在我身上看到小阿姨的影子?”

  洪虹笑了起来,苍凉的笑声配上两行清澈的泪,她觉得好荒谬,猜测过无数他消失的原因,就是没料到这样的答案。

  伹乔绍均跟她有可能是父女吗?记得从小到大,亲属好友部说她跟爸爸长得像,连妈妈都抱怨过,怎么生的女儿没遗传到自己一丝半点的美丽基因,倒是妹妹清丽出尘的相貌跟妈妈年轻时有两分相似。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像小阿姨。”她把眼泪抹了又抹。“可以告诉我,你认为我们哪里像吗?”

  他伸出手,摸着胸前口袋,里头有一只消了气的米老鼠气球,被他摺成小小的四方形,随身携带。

  他常常将那气球拿起来看,一会儿想着余老师,一会儿想着洪虹,最后他总是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个米老鼠。

  又是一个默认。洪虹轻叹口气。“你不说话,我就当在你眼里,我和小阿姨一样。但我很疑惑,你既然认定我是你女儿,抛下我逃走了,为什么还要在我动手术之前打电话给我,跟我说只要我撑过手术,我们就可以长相厮守?”

  他手握成拳,捏紧了胸前的口袋和那只气球。“我不能再见你,否则我会控制不住,我……我也想过永远从你面前消失,但是……我办不到,我一直注意着你,你病情急速恶化,又等不到换心的机会,延命的唯一方法就是接受心脏缩减手术,那么近距离地接近死亡,你的害怕、恐惧、担忧,我看在眼里,心好痛,所以……我打了电话……”

  “也就是说……你虽然离开了,却换了一张脸,藏在我身旁……”然后看着她痴痴地寻找、苦苦地思念,他居然忍心?

  “我不能接近你,但我也没有办法不看你。”他戒过对她的瘾头,然后品尝到生不如死的痛苦,只好投降。

  她沉默了,泪水渐渐收去,代之而起的是比伤心更深浓的悲哀,有时痛到深处,反而哭不出来。

  “现在你知道原因了,我们……”还是分手吧!乱伦的罪不是他或她可以承受的。

  “你想说什么?”她讽刺地扬起眉。“爸爸?”

  “不要这样叫我。”他快疯了。

  她也吓了一跳,认识这么久,头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过去,他是在公众场所被女友扇巴掌也不为所动的人啊!她不禁同情起他来。

  “好吧,绍均,我问你一件事,你的家族中有没有人有像我这样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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