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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我要忙呢,软软乖乖的,回去睡觉。”他不敢再对她有任何亲密举动,怕自己控制不了,又要深深地吻她。

  星光稀微,冷风沙沙刮过屋顶,他轻扶她的肩膀,回头走回大门边。

  安居乐扶着米甜甜,米多多抱着安心心,全部等在大门边,面有忧色。

  陈敖微微一笑。也好,他们都听到了,他也不必多费唇舌解释。

  看看这一家人,多么幸福美满,他曾经奢想成为其中一份子,和他们一起吃饭祝祷,喊他们姊姊、姊夫、哥哥……

  眼睛突然模糊起来,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那股热流还是往眼里冲。

  猛然转身,他低声道:“我走了。”

  黑暗中,他的身影渐去渐远,愈走愈快,终至消失在石板路的转角处。

  米软软痴心注目他孤单的背影,眼前漫上了重重泪雾。

  看不见他了,今晚,他独自面对未知的前途,将是多么难捱呀!

  “软软……”米甜甜握住她的手。

  “姊啊!”米软软再也不能自已,倚到姊姊肩上放声大哭。

  第八章

  天未亮,烛火荧荧,米软软剪下最后一截线头,拿起连夜缝好的长袍,反覆检查缝线,再仔细地摺叠起来。

  好漂亮的墨绿丝棉!她后来还是去买了这块布,本是打算慢工出细活,做成他的过年新衣,怎知他要突然离去,无法与她一同过节。

  她温柔不舍地抚摸袍子。穿在他身上,该是多么俊逸好看呀!

  揉揉酸涩红肿的眼睛,她抱起衣袍,穿上外出的棉袄,来到厨房。

  “姊?!”

  米甜甜坐在厨房小桌边,支着手肘打盹,立刻醒来。“软软,缝好了?”

  “姊,你这么早起?要顾住肚里的孩儿呀。”

  米甜甜站了起来,微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得了那么多?我帮你守着状元糕的火候,也该蒸熟了。还有,我烤了几张大饼,你让陈大人路上带着当乾粮,也顺便割几条乾肉带去……”

  “姊!”米软软扑簌簌掉下泪。“谢……”

  “说什么谢谢?来,姊帮你收拾,快去找陈大人。”

  天蒙蒙亮,米软软走进薄雾中,脚步黏着湿气,明明是想赶着去衙门,却是沉重得抬不起来。

  快呀!慢一刻见面,就少了一刻相伴的时间;偏偏又希望时光停顿,老天忘了日出,天不会亮,明天不会到,敖哥哥不会走!

  晓雾朦胧,透出了隐隐天光,她的泪又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上。

  来到衙门,守门的衙役脸色沉重,没有说话,就让她进去。

  抹乾泪水,轻轻来到他的门外,房门敞开,他背对外头,坐在书箱上。

  只听他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把三弦子,轻拨琴弦,声音低哑地唱道:

  “感深思,无报答,只得祈天求地。愿只愿我二人相交得到底。同行同坐不厮离。日里同茶饭,夜间同枕席。飞天为比翼,在地连理枝,生生世世永不弃。”

  略带哀伤的曲调流泄而出,陈敖唱得百感交集,心又痛过了一遍。

  放眼看去,房间已经整理干净,一如来时,他此次离去,依然是一个包袱,两笼书箱,两袖清风,外加三分失意,七分惆怅。

  还有,他将带走浓厚的人情,以及一个似水姑娘的款款柔情。

  “软软呵软软,只愿与你不厮离……”

  “敖哥哥!”

  背后那声软腻的叫声令陈敖一惊,跳了起来,又喜又愁。

  “软软!你怎么来了?”

  “敖哥哥,我来送你。”米软软撑起笑脸,递出手里的棉袍。“北京天冷,你穿着暖和些……”她再也笑不出来,转身拭泪。

  捧住这件轻软的棉袍,陈敖有如捧住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金银财宝。

  情深义重。

  “你又熬夜缝了?”

  “本来我不急着缝的,可你……可你今天……”米软软匆忙擦去眼泪,水灵大眼更显红肿,她忙着打开包袱巾。“这里还有一些吃食……”

  “软软,有劳你了。”

  米软软泪眼迷蒙,低头用力绞着指头。

  他唱的曲子都刺痛她的心了,正如昨夜那一针一线,也是刺在自己的心头上啊!即使她告诉自己不要掉泪,不要再让他难过,但再怎么忍耐,再怎么强自镇定,她还是哭了。

  “软软呵!”他长叹一声,将她紧抱入怀,泪水滴进她的发丝里。

  能得佳人垂怜,他这一生也值了,脚底步鞋,身上棉袍,正如她陪伴在旁。

  门外的米甜甜以手指拭去眼角泪珠,靠到安居乐怀里。

  “软软哭了一夜,我担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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