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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一剎那,她明白,她再也离不开康仲恩,永永远远都离不开了。

  任何如胶似漆的形容词都不足以说明他们相爱的程度,沈佩瑜全心依赖康仲恩,他亦将她捧在手掌心里呵护。她下课了,他会来接她;肚子饿了,他会张罗吃饭;到了她不得不回家的时刻,他会送她到她家豪厦的路口,坐在机车上,远远地目送她走进警卫森严的大门。

  直到沉佩瑜大二上学期的圣诞节假期,康仲恩才带她回台中见父母。

  康家有爸爸、妈妈、哥哥、嫂嫂,她一一准备了礼物。

  “哇!这是……”嫂嫂王燕玲穿著孕妇装,肚子还不是很明显,她惊喜地拿出一套法国品牌的化妆组合,光看精美的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哥哥康伯恩带着微笑,翻看他的皮件组,全是真皮的皮带和皮夹。

  康妈妈细看手上的精致木盒,里面是一串高雅的珍珠项练和一对珍珠耳环。

  康爸爸拿起放在缎面小盒里的瑞士手表,对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和蔼地笑说:“佩瑜,谢谢你送给我们的礼物。”

  “哪里。”沉佩瑜不好意思低下头。

  康爸爸又问:“我听仲恩说,你家也是开公司的?朝阳集团规模很大呢。”

  沉佩瑜低声说:“我不太了解我爸爸公司的情况,好象满复杂的。”

  康妈妈好意帮她解说:“佩瑜还是学生,也许你以后毕业进公司就懂了。”

  沈佩瑜看康仲恩一眼,羞涩地摇摇头:“我不会进我爸爸的公司。”

  王燕玲赶忙追问:“朝阳集团?好象有听说过?”

  康伯恩从茶几下拿出报纸,翻到证券行情表,给老婆看朝阳集团的股价。

  “我的天!”王燕玲惊呼说:“仲恩,我看你比你哥哥厉害多了,将来可以少奋斗二十年,总比待在这间小塑料工厂有前途。”

  康家父母不动声色,康伯恩则是抓起老婆的手,笑眯眯地说:“孕妇要多多运动,我带你去散步。”

  待这对年轻夫妻离开后,康爸爸和康妈妈又和沈佩瑜话了一会儿家常。

  康仲恩始终沉默不语,康爸爸看了儿子一眼。“你们聊聊,我过去工厂看看加班的情况,半个钟头回来正好吃饭吧?”

  “差不多。”康妈妈也微笑起身。“我去厨房准备晚餐。佩瑜,你坐,我来忙就可以了。仲恩,帮佩瑜倒汽水喝。”

  等到确定两位长辈离开客厅,沉佩瑜终于松了一口气。

  “仲恩,我好紧张耶,你怎么不帮我讲几句话?”

  “你送的礼物太贵重了,你只是一个大学生。”康仲恩声音没有多大起伏。

  “我……我想是第一次见面,我跟我大姊借了百货公司贵宾卡。”

  “佩瑜,你知道我很介意别人那套‘少奋斗二十年’的说法。”

  “我知道。”

  沈佩瑜不安地捏住牛仔布背包,有一回社团朋友意有所指,笑谈少奋斗二十年的事情,康仲恩立刻变得沉默,那是她首度察觉他很少显露出来的傲气,也是初次感受到某种存在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换掉妈妈和姊姊给她的名牌衣服、鞋子、背包,请高中好友兼大学同学孟诗雯带她去平价服饰店,学会了买便宜又好穿的纯棉T恤和牛仔裤。

  她很努力地为康仲恩做改变,但是无法改变的是她的出身。

  “仲恩,你……不高兴?”她怯怯地低下头,实在无法了解他的“个性”。

  “我没有。你喝杯汽水吧。”康仲恩为她的水杯添满汽水。

  “我也有礼物给你。”她按住背包。

  康仲恩打开电视机,拿起水果盘,一块一块叉着吃苹果。

  沉佩瑜急得想哭。仲恩怎么不理她了?她没了孟诗雯,只会到百货公司买东西,而且她想给康爸爸康妈妈一个好印象,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几乎快把背包压扁了,心中的压力继续膨胀,几乎让她窒息。

  “你送我什么礼物?”康仲恩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掌,一如以往,很温柔地摩挲她的手背和指头。

  她的呼吸顿时畅通,差点滚出眼眶的泪珠吞了回去,忧虑全消。

  “这个!”她打开背包,递出一个塑料袋。

  没有华丽的包装,也不是贵重的精品,康仲恩从塑料袋拿出一条鹅黄色的毛线围巾,触感柔和,色泽明亮,整条围巾有着不同的勾针花样,两端垂下长长的流苏,带点浪漫气息,在流苏上方则是细心地织进两组咖啡色的英文字。

  “JE,仲恩?PY,佩瑜?”康仲恩逸出温柔的微笑。

  “嗯!”沉佩瑜将围巾两端拉拢,让彼此名字的英文缩写并排在一起。

  “你自己打的毛线?”

  “嗯!”

  “我很喜欢。”康仲恩望着她娇羞的眼眸,直接围上围巾。

  “仲恩……”沈佩瑜开心地帮他整理围巾,笑意欣喜而甜美。

  她的笑,让他重新看到她的天真纯美,以深深的长吻化开彼此的疑虑。

  生命有变量,无忧的青春总会曝晒在现实的考验下。

  事情发生在沉佩瑜二十岁的春天……

  康仲恩父亲的塑料工厂发生大爆炸,情况严重到地方首长出面巡视关切,两名工人死亡,康爸爸则是重伤住院,康仲恩一接到消息,立刻赶回台中。

  沉佩瑜在台北着急、担忧,又接不到康仲恩的电话,决定只身南下。

  在医院里,她看到疲惫忙碌的他,他和哥哥康伯恩忙进忙出,处理善后,又要留心父亲的伤势;他也看到了她,却是没时间理会她,只叫她赶快回家。

  她默默地坐在加护病房外面的等候室,她帮不了什么忙,但她可以陪伴他。

  有时候坐得累了,一觉醒来,身上覆盖着他的运动外套,她会珍重地折好外套,再紧紧地抱在胸前,细细体会他的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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