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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心头一跳,惊讶地抬起头来,望见一对清亮带笑的眼眸。

  “不,不辛苦,我习惯了……”小惜不想再谈她的脚,正好瞄到非鱼身后的“恶鬼”,又惊慌地道:“这位施主,那只鬼……”

  非鱼看她脸色忽红忽白,又是害怕,又想装大胆,不觉又怜惜又好笑。

  “小师父,真的别怕啦,我跟你说老哥哥的故事,是这样子的……”

  月光光,照出铁胆的影子,空洞洞的,飘零无依。

  “六十年?”小惜的眼眶红了,心里万分的难过与不舍。她在尼庵十年都已经度日如年,更何况是六十年束缚于坟地不得超生呢。

  她感同深受,既悲铁胆,也怜自己,泪珠儿一颗颗掉下,一步一拐地走向铁胆,双手合十,深深鞠躬。“铁施主,对不起,净憨年幼,不懂事理,以貌取人,不知你的苦难,我……呜……”

  “喂,你别哭啊!”铁胆反而变得惊慌,一径地摇手,一面拿眼看非鱼。“我最怕婆娘掉眼泪了。”

  “小师父,老哥哥现在很好,你别难过。”

  “是吗?”小惜哽咽道:“可是铁施主回不去了……”

  “对了,小师父,我们正想找你,既然你看得到老哥哥,那么有没有办法超度他,让他回归地府呢?”非鱼期盼地问道。

  “我不会超度亡灵。”小惜对自己的答案也很失望,表情又快要哭了。

  “可是你刚才不是刺血赶鬼吗?”

  “我不知道。”小惜以袖子抹了泪,神色有些困惑。“在庵里,有时候我会看到亡灵,他们跟着家人来参加超度法会,可是好像仍有挂碍,无法离去,我就跟他们说话,为他们念往生咒,他们就可以离开了。刚刚我以为铁施主是恶鬼,听说狗血可以赶鬼,可是我一下子找不到狗,我也不能伤害无辜的狗,只好刺自己……”

  “哼哼,我是恶鬼……”铁胆瞪着眼,又懊恼地扯了大胡子。

  “铁施主,对不起啦,我……那我现在怎么帮铁施主?”小惜泪珠儿在眼眶打转,抬头望向非鱼。

  那神情就像一个惹人爱怜的小妹妹,正在祈求兄长的帮助。非鱼很克制地不去拍拍她的光头,装老成稳重地道:“这样吧,既然你有灵通,我也因为埋葬老哥哥而和他有了感应,不如我们一起为他念经超度,说不定力量倍增,很快就把老哥哥送回去了。”

  “真的?”小惜眼睛有了光芒,“要念哪一篇经呢?”

  “既然是送鬼回地府,就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喽。”

  “好。”小惜心无旁骛,立即闭目合十,念了起来,“如是我闻,”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

  “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小惜发现“臭道士”跟她一起诵经,诧异地道:“你也会念?”

  “我当过和尚。”非鱼也是双手合十,给她一个大笑容。

  和尚?那是同行了?小惜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亲切与安心感,虽然他现在是个有头发的道士,她也不认识他,可他会跟她念相同的经文,又一起为鬼超度,即使她在庵里十年,也从来没有这种与师父师姐共修的亲密感觉。

  她又闭上眼,继续虔心地念道:“赞叹释迦牟尼佛,能顾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

  “喂,你们在干嘛?”铁胆无聊地道。

  “老哥哥,我们正在超度你,你好生坐着,专心听经。”非鱼答道。

  “喔。”铁胆赶忙盘腿端坐,也学他们双手合十。

  月亮移到天顶中央,蛙呜渐歇,小鸡躲到母鸡翅膀下睡觉,只余虫呜唧唧。

  过了两刻钟了吧,非鱼打个呵欠,挤出一滴泪,心里开始后悔了。

  他哪篇经文不好选,偏偏选了最厚的一本地藏经。以前当小沙弥时,他是背了一、两卷,但大多时候,他是跟着和尚师父胡乱对嘴念的;当了道士后,有需要的话,这才翻阅经文诵念,呜,他哪有本事背诵整本经文啊?!

  “尔时百千万亿,不可思不可议,不可量不可说,无量阿……阿,阿,咕噜,叽咕,咕噜噜,哈呵呵,叭叭咕……”

  “你念什么经?”铁胆也按捺不住了,站起来踢踢腿。

  “地藏菩萨本愿经。”非鱼一本正经地道。

  “我怎么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听你们超度还真累,自从我变鬼后,第一次这么想睡觉,啊……”铁胆也张嘴打个大呵欠。

  “嘘!”非鱼忙把指头比在唇边。

  一人一鬼望向小惜,只见她仍双手合十,脸色虔敬,一字一字清晰地念道:“是诸众等,久远劫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暂无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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