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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家人不会乐意看到我。”

  “怎么会?”她沉声道。其实,她也知道父母一向对严大刚有偏见,尤其是她任教职的父亲更将他视为毒蛇猛兽,严厉告诫她不准与他接近。当然,父亲的话对她而言一向供参考而已。

  严大刚见她沉下脸,知道她不喜欢听一些阶级差距的话,遂立刻转移话题。

  “你现在好不好?听说你爬山摔断腿休学一年,没事了吧?”

  屈仁摇摇头,对他做了个鬼脸。“你看我像有事吗?”

  “没事就好。”他点点头。

  “你在台北过得好不好?怎么突然要回来?”屈仁饶富兴味地问,没注意到严大刚眼里的一丝落寞。

  “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他苦笑一下,神色有些黯然。“我祖母昨天过世,我回来奔丧。”

  屈仁闻言,立刻又惊讶又难过地掩嘴:“对不起!”

  “没关系,我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祖母,如今她走了也好,省得再被我气得要死不活。”

  虽然他极力将语调说得轻松,但屈仁知道,此刻他的心一定在滴血。这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人是他祖母啊!他一直想多挣点钱好让祖母安度晚年,却没想到……她难过地看着他。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你这样会让我感觉在你面前一点秘密也没有!”严大刚有些激动。

  她垂下眼帘,心生歉疚地摇摇头。“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他缓缓地摇头。“我现在心很乱,还没决定怎么做。”他抬起头,眼里闪着一丝期待:“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我不想一个人,你有没有空?可不可以陪我到海边走走?”

  “当然没问题。”

  她爽快的回答换得他感激的一眼。他发动了引擎,向她示意地拍拍后座。

  屈仁把原本斜背的包包放到背后,丝毫不避讳地大脚一跨,坐上机车。严大刚叮咛她抓紧自己后,便加足了油门,摩托车往前呼啸而去。

  正和同学在树下讨论功课的米天冷,听到路旁呼啸而过的机车声,不禁皱起了眉。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意外发现车后座的背影有些熟悉,他诧异地挑高了眉。

  “天冷,怎么啦?”同学对他突然的分心感到不解。

  “喔,没什么!”他一笑置之,掩饰性地带过,但心中的狐疑愈来愈扩大。

  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对于笃信天主教的屈家而言,是个非比寻常的大日子。

  每到十二月初,屈家总会在家中后院竖起一棵巨大的耶诞树,树上挂满七彩的铃铛以及各式各样的小饰品,一串串闪亮的小灯泡,把过节的气氛烘托得淋漓尽致。

  这一天对屈仁来说,更是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因为每年的这一天,全家都会团聚在一起。当晚,大家会围坐在铺着白色桌巾的方桌旁,啜着香醇的红葡萄酒,吃着母亲亲自准备的耶诞大餐,在天南地北、谈天扯地的欢笑气氛中欢度圣诞佳节。

  那种流动在彼此之间的浓厚亲情是轻易就能撼动她的心,她喜欢那种全家人聚在一起,毫无距离的感觉,让她在此刻才真正感觉到自己也是家的一份子。

  由于圣诞节刚好是礼拜一,因此有两天的连续假期。周六晚上,家中成员便陆续回巢,客厅中人声鼎沸,把平日安静的屈家挤得热闹非凡。圣诞节未到,大家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今年会收到什么样的耶诞礼物。

  星期日一早,不受昨晚笑闹到凌晨两点的影响,屈仁还是如往常般起了个大早,六点半不到就已穿上运动鞋,神清气爽地准备到社区公园打篮球。受到米天冷不小的刺激,最近她练球练得颇勤,她把上次惨败的原因完全归咎于自己的疏于练习以及过度轻敌。

  屈仁蹑手蹑脚地步下楼梯,小心翼翼地不想吵醒熟睡中的家人,但她经过父母房门口时,门内传出的啜泣声却令她诧异地停下脚步。

  母亲在哭?为什么?她纳闷地想敲门询问,但父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高举的手震惊地停在半空中。

  “不要难过了!小仁有早起的习惯,万一让她听见怎么办?”

  事情和她有关?屈仁的脚像被强力胶黏住一般一动也不动,好奇的情绪淹没了偷听的罪恶感。

  “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似乎就看到刘东仁那张布满鲜血的脸……平良,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母亲低低的啜泣声从门内传来。

  “只是一场噩梦罢了!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无法释怀?”屈平良叹道。“这十八年来,我们把小仁视如己出,相信刘东仁夫妇地下若有知,也会感激我们把他们的女儿照顾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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