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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成了……终于成功了……

  尉迟楠呆坐良久,失神地望着身前的小小木雕。

  它,看起来很普通……太普通了,跟她之前雕成的,没有太大的差异。

  她疲惫却欣慰的一笑。

  但那"一点"差异,却是生与死的分野。

  再发愣了片刻,她终于注意到竹屋里除了自己与木雕外,没有半个人。

  "少泱应该在外头吧。"她咕哝一声,双手拄地,试了好几次后,虚弱的双腿好不容易撑起。

  同样困难的,她捧起木雕,东跌西倒、踉踉舱舱出了竹屋,想与夫君一同分享那即将到来的奇迹──她所创造的奇迹。

  屋外好静,天空蓝得有些诡异,而那想取她丈夫性命的青年……或是少年?她不记得了,就坐在门边,身于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少泱呢?"她皱皱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沙嘎粗哑,难听至极。

  少年没有回答,兀自把头埋进膝里。

  "少泱呢?"她清清嗓音,再问。突地,恐慌如刀,残酷的戳进她胸口。"少泱呢?"

  封应豪抬起头,读不出情绪的眼射向她。

  良久,彷佛应证她最为恐惧的臆测,他说:"大哥不会回来了。他……官府把他抓走了……"

  哐啷一声,木雕碎了一地。

  所有可能诞生的魂灵,连同她的世界、她的生命,一起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数日后。

  "大嫂,你要上哪去?"封应豪倚着房门,冷眼旁观正收整着行囊的消瘦女子,明知故问。

  "去救你大哥。"尉迟楠将包袱甩在肩上,拾起一旁走山路用的木杖,推开他走出去。

  封应豪紧追在她身后,忿忿追问:"你又怎知大哥人在何处?"

  这两天来,尉迟楠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照样过她日子的态度已激怒了他,而且不是她现在这迟来的表态所能安抚得了。

  "你不是听到那些人提到端王府吗?"尉迟楠没有回头,全副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山径上。"这是个线索。"

  "就算大哥是被端王府的人抓去了,你一无背景,二无智谋,怎么救得了大哥?"

  他的追问近乎侮辱。

  但尉迟楠眉也不皱一下,只是专注的一步一步向前走。

  封应豪见状越发生气,暗道:要不是为了保她的命,大哥怎会深陷敌营!可她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似大哥的付出是她应得的……大哥是瞎了眼吗?怎会娶这种女人!

  但他憋住怒气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原因无他,不过是同路而已。

  之后,白天两人一前一后的跋涉着,翻越无数山峦,踏过无数平野;夜里,两人和衣卧在营火前,尽可能把握休息的时机。

  他们原就脆弱的友谊早已破裂,封应豪不屑尉迟楠的冷血,一句寒暄都不愿给;而尉迟楠不愿说话的原因可能是气他放皇甫少泱去送死,又或者,其实她是对自己生气,气在丈夫身陷险境的时刻,她居然只顾着雕刻而已。

  然后,不得不破冰的时刻终于来临。

  为了救出皇甫少泱,他们需要所有的助力。

  黄昏时刻,旅店里。

  方请店东帮忙雇车、打算明日一早上路的尉迟楠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在廊下,望着两旁一字排开、尾端消失在黑暗中的厢房,突然脑子一阵昏眩,眼前一片黑,喉头像被紧紧扼住般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难受得站不住,痛苦的扶着门柱缓缓蹲下,紧闭着眼,强迫自己吸气、呼气、吸气、呼气……眼泪不听话的滚了出来,让她觉得自己好不争气、好软弱。

  可她好想念、好想念少泱,她好想立刻见到他……

  "大嫂,你身体还顶得住吗?我马上扶你进房休息。"

  伴随着这问句,她感觉腋下抵靠着某人的背膀,慢慢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入厢房。

  "大嫂,喝茶。"她感觉手里被塞进了杯热茶,还被硬逼着喝上一口。

  她仍然闭着眼,顺了好一会气才睁开眼睛,映入眼廉的是板着张脸的封应豪。

  尉迟楠强迫自己弯了嘴角,勾出笑容。"我没事了。"

  封应豪不信的冷哼一声,踅回桌边盛碗粥,夹了些菜,叠成满满的一碗,回头用力塞进她手中,"吃,我可不想看你饿死。"

  这以粗鲁态度包装而成的关心稍稍提振了尉迟楠低迷的情绪。她垂下眼,胡乱扒了几口稀粥,含混的道了声谢。

  "谢什么,大哥好不容易才保住你的命,倘若因我的疏忽而害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就该死了。"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惹得她眼眶立刻泛红,泪珠断了线般直往下淌,吓得他登时手忙脚乱。

  "大嫂,是我不会说话,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呃,对不起啦,都是我不好。"

  他这惊惶的反应逗得尉迟楠噗哧一笑,眨眨仍凝着泪的眼,"不是你的关系。大概是因为最近太过疲惫的关系,动不动就掉眼泪,完全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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