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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工程进度如何?”舞衣问道,站在亭前,倾身看着雪姨画的图表。

  “进度超前了,在中秋潮来前,堤防就能筑好。”雪姨回答。

  “怎幺没看见喜姨?”筑堤是件大事,由两人共同负责,二十多年来不曾出过差错。

  雪姨无奈地摇头,放下朱笔,指着工人们。

  “先前来过,看见新调来的人,发了顿脾气,掉头就走了。”她的目光,再度投向楚狂。

  舞衣点头,暗自庆幸喜姨没待到这时候。要是让喜姨瞧见,楚狂也上了堤防,还在众人面前对她又搂又抱,喜姨肯定又要火冒三丈,迭声连嚷不赞同了。

  “老大。”一个男人走过来,上身赤裸,肩上扛着两担土,赫然是雷帐帐主。

  楚狂蹙着眉,点头回应,锐利的目光在堤防上绕了一圈。他刚刚没瞧错,百来个黑衫军全脱了军服,在堤防上跟着城民一起干活。

  “怎幺回事?”他冷声问道,锐利的眼光瞥向舞衣,知道这事铁定跟她脱不了关系。

  她没回答,雷帐帐主倒抢着告状。“早上你前脚离开,那娘儿们就派人来了,她不让弟兄们操练,说是要维持体力,就来帮忙筑堤。”

  浓眉紧拧,黑眸瞪着舞衣,她却不肯瞧他,慢吞吞地晃到船边去捡纸伞,再慢吞吞地走回来。

  天空阴霾,已经飘起细雨。秋季的雨,落在肌肤上格外冰冷,让她禁不住轻轻一颤。

  动作虽然细微,却没逃过他的眼睛。他稍微侧过身,用高大的身躯为她遮蔽雨滴。看来,生得高大魁梧还是有用的,不但可以遮阳,还可以遮雨呢!

  风愈来愈大,山边的乌云肆卷,涌到浣纱湖畔,云生东北,雾锁西南,雨滴从舞衣的伞沿滴落。

  “解释。”他冷声说道。

  “解释什么?”她仰起无辜的小脸望着他。

  “我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与其让他们整日操练,不如让他们来帮忙。”

  “军队不能疏于操练。”他沉下脸,表情阴骘。

  “所以今日只让雷帐士兵来筑堤,每日轮替,十二日才轮得到一次,不会影响操练。”她解释着。

  这女人说得合情合理,他挑不出半点毛病,况且他也早有计划,打算让士兵们找些事来做。但是被人干预——尤其还是个女人——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以后,什么事都必须先问过我。”他冷冷地说道,瞪着她清丽的脸儿,严酷的表情媲美腊月寒风,令人瑟瑟发抖。

  舞衣敛裙行礼,头儿垂得低低的,做出最恭敬的动作、最温驯的表情。

  “舞衣遵命。”她的声音清脆,堤防上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原先一脸不服的雷帐士兵们,这时才满意地点头,乖乖回去继续工作。哼,女人,就是该让她知道谁是老大!

  雪姨挑眉,不予置评,嘴角浮现淡笑,拿起朱笔继续规划工程进度。一阵狂风吹起,差点把桌案吹走。

  “城内的水道,也跟浣纱湖相通?”楚狂眯起眼睛,察看四周地形。

  “是的。”

  “要是上游泛滥,冲溃渠道呢?”他皱起眉头。城下都是水道,一旦泛滥成灾,浣纱城肯定化为水乡泽国。

  “水道是我娘跟雪姨、喜姨一起设计的,设计时自然考虑到这点了。”

  “女人设计的?”浓眉皱得更紧了。

  “男人作主,女人当然也得找些事情来做,总不能白吃米粮。”她垂下眼儿,唇上噙着温和的笑。

  楚狂看着她的小脑袋,眯起了眼睛。头一次遇见这幺爱插手管事的女人,寻常的富家小姐,都是养在深闺,出嫁后,就换到另一座府里养着,哪里会像方舞衣,镇日在城里乱跑。

  她所做的事,总跟其它女人不同,但那张水嫩的红唇,说出的理由,就是能让人信服。

  黑眸眯得更紧,锐利的光芒从其中透出。

  舞衣保持无辜的表情,仰头望着他。

  噢,他好英俊,虽然神情高深莫测,让人心底发毛,但那俊朗的眉目,还是让她觉得,能整日被他这幺瞪着,也是一种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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