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典心 > 黑豹的牡丹 | 上页 下页
四一


  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了过来。黑仲明锐利的双眼,紧盯着坐在炉边,正好整以暇的继续熬着汤药的小女人。

  昨晚尚未回到黑家宅邸,他就收到属下诚惶诚恐的传来牡丹失踪的消息。

  黄昏时,她还躺卧在床上,黄医师再三嘱咐,她身子虚弱,必须好好调养。入夜之后,她竟然就消失不见,拖着孱弱的身子,躲过层层守卫,离开了黑家。

  当仆人发现时,她所躺的床褥,已经冷凉了。

  更重要的是,她是独自离开的,并没有带走孩子。

  黑仲明回到家中时,婴儿的哭声就迎荡在屋里,不论仆人怎么哄、怎么喂,小小的婴儿,仍是用力踢蹬着小手、小脚,尽全力的哭泣,像是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抛下。

  极端的愤怒,反倒让他变得冷静。

  她逃走了。

  而且,还丢下了孩子。

  婴儿在深夜里就开始发烧,小小的身躯烫得就像一块火炭,抱着都觉得烫手。

  黄医师深夜出诊,匆匆赶来,替婴儿打了针,又折腾到天色大亮,小娃儿才退了烧,疲倦的睡去。

  所以,黑仲明才会延者到天亮之后才出门。

  他亲自驾车,速度极快,穿过整座上海城,直闯金家。

  他不用深想,也猜得出,牡丹究竟逃去了哪里。除了金家之外,她其实无处可去。

  “她在哪里?”一踏入屋里,黑仲明劈头就问,脸色铁青,霸道的态度,像是正在需索着原本就属于他的珍宝。

  金玉秀抬起头来,并没有佯装不懂,只是温柔的一笑。

  “别担心,她就在屋里。”“我要带她走。”“别急,她很安全。”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厚厚的布垫,掀开药壶的盖于,确定汤药已经煎好。“她身子虚弱,昨晚又是逃、又是跑,毕竟是累坏了,这时候还在睡呢!”黑仲明的黑眸里掠过怒火,以及比愤怒更浓烈的情绪。

  金玉秀看见了,但她只是记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

  “福嬷嬷。”她轻唤着,神色如常。胖满的身躯连忙走了过来,不需要女主人交代,福嬷嬷已经熟练的将滚烫的汤药,从药壶里倒进瓷碗里再连同漆盘与调羹,一同端到金玉秀面前。

  “夫人,请让我来拿。”她自告奋勇,其实是不放心让金玉秀与黑仲明独处,深怕娇贵的夫人,会有任何闪失。

  “不用了。”金玉秀说道,接过了漆盘。

  “我来就好。”对于丈夫的汤药,她始终坚持自己送去。

  黑仲明的脸色,愈来愈是阴沉难看。

  “金玉秀,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他棣声补上一句。“我没有那种东西。”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他恼怒的低咆。

  “怎么连名带姓的喊我了?算算年纪,我还长你几岁,你该喊我一声姊姊吧?”她莞尔的一笑。

  黑眸里的怒火,已经激狂到足以燃烧地狱。

  “不要跟我玩游戏。”他的声音极冷。

  “我不敢。我是认真的。”金玉秀诚实的回答,声音清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珍珠落进玉盘。“你想要见她,就得先跟我来。”她端着漆盘,往走廊尽头走去,身段姗姗。

  她没有回头。

  但是,她知道,黑仲明会跟上来。

  因为,他早已吞下了她撇出去的饵。

  主卧室里,窗帘已经拉开,刚醒来的江诚半坐在床上,荚俊的脸上,是掩不住的病容。比起几个月前,他又更瘦了些。

  “诚哥哥,黑仲明来了。”金玉秀轻声说道,走到丈夫身边坐下,先舀起一匙汤药,送到嘴边吹凉后,才喂丈夫喝下。

  江诚咽下汤药,坐直了身子,脸上有着讶异。

  “黑豹?”他看见那个缓步走进房里的健壮男人,着实有些吃惊。“你怎么来了?”金玉秀轻笑着,抢着回答。

  “他是特地来看诚哥哥的。”她说得那么自然,温柔的小手,依然喂着丈夫喝药。

  江诚挑起眉头,看着面无表情的黑伸明。

  “发生了什么事?”在重病之前,他曾坐在金家将近十多年,虽然这场重病腐蚀了他的健康,却没有腐蚀他的敏锐。

  “没事,没事。”金玉秀淡淡笑着,看了黑仲明一眼。“他是为了萧炼墨的事来的。”江诚拧起眉头。

  萧炼墨,始终是金家的心头大患,尤其是金玉秀出面主持大局之后,萧炼墨更加欺她是有一介弱女子,变本加厉的,一心一意想吞吐金家。

  “这一回,萧炼墨又做了什么?”江诚问。

  “别担心,没事的。”金玉秀伸出手,轻抚着丈夫的眉心。“黑豹这趟来,是要答应帮助我们,一同铲除萧炼墨。”始终冷眼旁观的黑仲明,冷声开口。

  “我没有答应任何事情。”金玉秀笑着轻眨双眼。“我希望能试着说服你。”她喂着丈夫喝下最后一口汤药。“毕竟,萧炼墨得势,对我们两家都没有好处。”“秀儿,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我——”暖嫩的小手,落到江诚嘴上,阻止他再说话。

  “够了够了,不许你再为公事烦心。”她像是撒娇般抱怨。“早知道,我就不让他进房里来了。”“秀儿——”“嘘,你好好休息,别担心。”她柔声说着,深情的望着丈夫,之后才站起身来,对着黑仲明说道:“我们到外头去谈吧!”说完,她又对丈夫一笑,才从容走出了房间。

  客厅里头,早已备妥了香茗,就等贵客入座。

  金玉秀先坐了下来,先用洒了玫瑰水的毛巾,擦净了双手,才端起了茶杯,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

  看见黑仲明仍站着,她歪着小脑袋,好笑的问:“你怎么不坐下?”“她在哪里?”他冷冷的瞪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小女人。

  “不是说了吗?她就在屋里休息,你怎么这么心急?”她的口吻里有着莞尔,像是个在责备顽皮弟弟的姊姊。“太过心急,只会吓着她。”她轻轻补充了一句。

  “那不就是你的目的吗?”他直视着眼前看似无害、温柔可人的金玉秀。他早已看穿了她细密繁复的心思,知道她阴柔的手腕,比男人的直接,更教人防不胜防。

  “我?”她掩着小嘴,讶异的指着自己。

  “我为什么要让你吓着她?”“让她惧怕我,你就更容易操纵她。”从头到尾,看来单纯真挚的金玉秀,其实就是那个隐藏在幕后、手中拿着长线控制着牡丹的人。

  被黑仲明当场揭穿,她竟是半点也不慌张,笑得分外娇甜。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跟她都是为了诚哥哥我爱诚哥哥,她则是忠于诚哥哥,我们都不想让他在病榻上还得为这些闲杂事情担忧。”黑仲明冷冷的看着她,睥光冷似寒冰。

  金玉秀又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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