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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柳羽虚弱的喘息,脸色更加苍白,颤抖的小手,紧抓着楚浪的手臂,双眼却直直的盯着黑仲明。“这份资料未必是事实。”他的视线,刻意的迎避那份落在地上的文件。“很有可能,是你刻意伪造的。”黑仲明坐在原处,不动如山。

  “你可以去调查。”他静静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以几乎是赞许的口气说道:“我相信,以你的能力,绝对有办法查出,这份文件究竟是不是我捏造出来的。”柳羽咬紧了唇,纤细的身子仍止不住的战栗着。

  今晚,本该是由他们向黑仲明提出条件,但这份文件,却让他们从主动,被迫转为被动。

  坐在皮椅上的男人,再度开口,声调低沉得像魔鬼。

  “在调查的时候,也别忘了,我很期待能与你们合作。”在黑家宅邸里,牡丹的自由受到了更多限制。

  自从黑仲明发现她怀孕,又试图堕胎之后,他就派了仆人,随时看管着她,不让她再有机会独处。

  白昼的时候,仆人们亦步亦趋,将她伺候得格外仔细,就一怕她会摔着、伤着,因为黑仲明已经下令,一旦她或是她肚于里的胎儿,有了任何闪失,黑家的所有仆人,全都要人头落地。

  至于夜晚,仆人们会陪伴她,直到黑仲明深夜归来时,才对他巨细靡遗的报告她这一整日来所吃的东西、所做的事情,然后恭敬的退出主卧室。

  牡丹仍是住在主卧室里,每天夜里,黑仲明会用双臂将她拥进怀中,强迫她缰硬的身躯贴合着他高大结实的身体。

  只是,纵然他囚禁她、拥抱她,他们的身体紧贴着,但两颗心却像是相隔千山万水。

  牡丹愈来愈熟悉他的温度、他的气息,甚至在许多寒冷的深夜,半梦半醒间醒来,都会发现自己在睡梦之中,无意识的攀附着他的颈项,蜷窝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每一次,她都会震惊的松手,翻身到床铺角落。

  但是,每一次,他都会伸出手来,将慌如小鹿的她,再度拖入怀抱里。

  这样的情况,让她感到困扰。她只能试图藏起所有情绪,也藏起自己的心,反覆告诉自己,不论黑仲明再对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再去理会。

  所幸,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夜夜将她囚禁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之外,他竞也不曾再越界,用残酷的言语折磨她,或是需索她的身子。

  牡丹猜想着,这一切,全是因为她肚子里的胎儿。

  经过那一次可怕的尝试后,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扼杀掉这个小生命。虽然,怀孕这件事情,全在她意料之外,彻底吓着了她,也让她慌了手脚,但是她的心没有那么强硬,足以杀害自己的孩子。

  她决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带着孩子回到金家。

  她的命属于金家,一个随时可能为了效忠而丧命的女人,如何能抚养初生的婴儿?再者,黑仲明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带着孩子离开。

  所以,这个孩子,只能留在黑家,留在黑仲明的身边。

  他有那个能力,能够保护自己的孩子。他发现她怀孕又试图堕胎时,所显露的激烈反应,也证明他在乎这个孩子。毕竟,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肉,是他整个地下帝国的继承人。

  在作出决定的同时,牡丹也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决定,跟那一夜无关。

  那一夜,他对她咆哮、怒吼:那一夜,他也在她面前,泄漏了真实的情绪。黑仲明,是有心的。

  只是,他隐藏得太好,旁人只知道他残酷冷血,只有她知道,有某些行为、某些言词,还是能够重重刺伤他的心。

  我不是,我的父亲。黑仲明在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深深震撼了她,甚至让她的心口紧揪得隐隐作痛。

  我不是他,你也不是我的母亲……只要一想起那晚他醉后的低语,她的胸口,某种坚硬的东西就会逐渐崩裂,暴露出柔软的那一部分。

  这让她感到莫名慌张,却又无法摆脱,他的哑声低语,在四周沉寂的时刻,轻轻的、轻轻的,在她脑中响起。

  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和他一样……她克制着、抵抗着,反复警告着自己,不能够对黑仲明心软。她无法承受对他心软的后果。

  她告诉他,她恨他。

  然而,只有她知道,她对他的情绪,不只是纯粹的恨,而是掺杂了太多太多复杂而深刻的、是她今生首度体验到的百般滋味。

  当黑仲明接近她、触摸她的时候,那些纷乱的情绪,就会像是浪潮一般,阵阵涌来,威胁着要将她淹没。

  到现在,她还能强撑着,不允许自己陷溺。

  但是,一次又一次,她的自制力,都随着他的眼神、他的轻触、他的拥抱,变得愈来愈薄弱。对他的情感,就像佗被猫咪弄乱的毛线,剪不断,理还乱,她连看都不敢去细看。

  陷溺,只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在自制瓦解前,就离开这个男人。

  牡丹已经作了决定。

  一日一生下孩子之后,她就会离开黑家、离开黑仲明,远远的躲避这个令她心乱的男人。

  ***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

  时序入秋。

  牡丹肚子里的胎儿已经接近足月了,她纤瘦的身子,虽然没有丰腴多少,但是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经饱满得像个吹足气了的皮球。

  仆人们的照料非常仔细小心,在怀孕四、五个月时,她孕吐的状况就已经大幅改善,之后身体虽然偶尔会有些小小不适,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没有什么异状。

  偶尔,她会不自觉的,用白皙的双手抚着小腹圆润的弧度。但是当肚子里的胎儿,像是回应似的,轻轻踢动着她轻抚的双手时,她又会像是烫着般,迅速把手移开。

  秋日的某一天,她在屋子里坐得闷了,索性起身走出屋子,到庭院里头散步。秋日的庭院,一棵棵大树已经从翠绿转为金黄,落叶随着阵阵微风,飘落在草地上。

  牡丹走入庭院的小径,听见不远处的前方,传来淙淙的流水声。

  庭院的深处,有一座小小的欧式喷水池,虽然有些老旧,但是仍优美动人,加上这儿较为隐蔽,至少看不见那些如猎犬似的守卫,所以她每次出来散步,总爱走到这里来。

  当然,她不是独自一个人,总会有仆人紧紧跟随在她身边。

  当她走到喷水池旁时,夕阳的光线,穿透了树叶的缝隙,将跳跃的水珠照得更晶莹可爱。她伸出手,在冰凉的水里拨出阵阵涟漪。

  这段日子里,夫人偶尔会捎来讯息。她已经看出了,夫人的讯息是由一个年约四十、在厨房帮佣的妇人,秘密传递进黑家的,但却没有跟对方谈话,只是一次又一次,拿起突然出现的字条在看过之后,仔细的处理掉。

  留下,别急。

  字条上,笔迹娟秀,是夫人亲手所写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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