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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笑得更开心,浅金色的薄雾飘荡。茶花也不甘寂寞,刻意去沾染银杏叶,使原本娇媚的红黯转为亮丽的金黄,成了的新品种。

  守在四周伺候的灰衣丫鬟们,等待姑娘舞得尽兴,其中一个的身后却被猛地一撞,手中端的茶盘摔落,洒了一地茶水,连薄透的茶具也打破了。

  “唉啊!”

  灰衣丫鬟惊叫,硬眉硬眼的五官懊恼的扭曲起来。

  接着,又一个丫鬟被撞倒。

  “唉啊!”

  这次撒落的是香酥酥的饼。

  再一个丫鬟倒地。

  “这人是怎么回事?”

  “是啊!”

  “撞得我好疼。”

  “唉唷,我的腰啊!”

  唉啊!

  唉啊!

  唉啊!

  灰衣丫鬟无一幸免,怒瞪着还在乱走乱撞的刘永。

  “你是没长眼啊?”

  “是啊,竟胆敢在木府乱闯乱撞!”

  “要是撞着姑娘,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被交相指责的刘永,惭愧得面红耳赤,狼狈的频频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胡乱鞠躬,猛揉双眼。

  “你是朝哪里说话的?”

  灰衣丫鬟很是不满。

  “是啊,撞的是我们,却对柱子道歉,有没有诚意啊?”

  “我、我的眼睛坏了。”

  刘永俊朗的脸庞流露出绝望:“已经一个多月了,我的眼睛只能看见男人,却看不见女人,只能听见她们的声音。”

  他困扰得心烦意乱,得罪不少熟客,出门还处处撞着。不论是三岁小女娃,还是八十岁的老婆婆,他全都看不见,撞倒撞伤不少人。

  有次,他甚至撞着刚下轿的新娘,惹来众人责骂。他落荒而逃,耳里还能听见新娘的哭声,愧疚得几天几夜都睡不好。

  今日要不是有个中年男人来找,要他带着胭脂,还领着他进木府,他根本不敢出门。

  闻此骚动,银杏树下的姑娘停止了舞动,也朝刘永看去。庭院里的树与花都安静下来,忍着兴奋不敢再动。她的小脑袋微微歪着,乌黑的大眼眨了眨。

  “是左手香要他入府的?”

  她问向中年男人。

  “是。”

  “为什么?”

  一个纤瘦女人缓步走来,肌肤白中透着青,长发墨绿。她原本全盲,直到不久前才得到一双眼睛,从此能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贩售的胭脂。”

  左手香接话,虽然有了双眼,但神色仍清冷如昔。

  中年男人不需吩咐,取了刘永的胭脂,交到她的手中。两人的默契好得不需言语。

  “你会抹胭脂?”

  姑娘问着,好奇更浓。

  “这胭脂很特别。”

  左手香刻意避重就轻,掀开已被中年男人体贴的先扭开的盒盖,递到姑娘面前。

  润艳的红色膏子,散发淡淡的香气。

  姑娘伸手挑了一些,在指尖揉开,还低头闻了闻,清丽的脸儿浮现若有所思的模样:“这味道我从来不曾闻过。”

  “以往,砚城里贩售的胭脂,都是以石榴提炼。”

  左手香淡淡说着:“而这人所贩售的胭脂,却是以红蓝花制作。”

  沾着红膏的小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润香的红膏,瞬间化为最初的原形,橘红色的花朵在姑娘指尖绽放。她仔细的瞧着,花朵羞得垂下,不敢迎视。

  这种花,从未出现在砚城。

  “你是从哪里买来这些胭脂的?”她问道。

  刘永抬起头来,诚惶诚恐的往发声处望去。

  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他竟能看见沐浴在淡淡金光中的年轻女子!

  虽然从未见过,但不知怎地,他立刻知晓这就是姑娘。

  他喜极而泣,不断抹去眼泪,注视身穿金衣,红唇弯弯,嘴角漾着十六岁少女的笑意,让每一朵花都黯然失色的女子,不敢眨一下眼,就怕连她都会消失不见。

  “这是我未婚妻所制作的。”他毕恭毕敬,照实回答。

  “她是砚城里的人?”

  刘永摇头,将事情细说从头,每字每句都是实话,没有任何隐瞒。

  他不敢说谎,唇舌自动吐出的字句,每个字、每个音都准确清晰,不敢玷污她的听觉,打从心里觉得那是不可饶恕的罪。

  说完之后,他仰望姑娘,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跪下了。

  “那么,我得见见你未婚妻。”

  姑娘说道,金色的衣袖在空中挥舞,散出柔和的金光,无声召唤。

  刘永急忙说:“我这就回去带她来。”

  “不必了,你留下。”

  一张纸从建筑中窜出,绕着姑娘飞旋,纸张伸展膨胀,四角卷起,落地的时候已经是人形,但不论是衣裳或五官,都是一片空白。

  “信妖,去把这个人的未婚妻带来。”姑娘吩咐。

  “遵命,我这就去办。”

  无衣无脸的纸人凑到刘永面前,身上起了涟漪似的缀折,绉折堆叠的地方,出现衣裳跟五官的形状,从模糊很快变得清楚,最后颜色从胸口处迸开,流窜到指尖与发梢,模样跟他完全相同,真假难分。

  跪着的刘永,嘴巴张得大大的,目送另一个自己转身离开庭院,大步走了出去。

  木府的大厅里,茶香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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