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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黑龙瞪着她,伸手接过那片黑鳞。

  “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

  姑娘愉快的说道:“事实证明,我们还是能够和平相处的。”

  黑龙睁大眼睛,敢怒却不敢言,只能冷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见红跟在他后头,也一块儿走了。

  直到黑龙与见红都走远了之后,姑娘才转过头来,看着肤色黝黑的男人,用轻快的声音说:“瞧,我这不就说服他了?”

  男人只能看着她,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姑娘微笑着,从袖口里头拿出一迭剪好的纸人,吹了一口气。纸人轻轻浮在半空,一个个幻化成人,又开始在木府里来回穿梭,一如往常的忙碌着。

  她抬起头,满是笑意的问:“你要喝茶吗?”

  肆、爱吃鬼

  砚城东的百子桥附近,有一间悦来客栈。

  砚城西的千孙桥附近,有一间来悦客栈。

  两间客栈都是鼎鼎有名的老店。悦来客栈的茶远近驰名,每逢马队运来新茶,爱茶者总趋之若鹜,抢着来啜饮热茶。

  来悦客栈卖的酒,别说是嗜酒者钟情,也聚满各色游鱼,因贪恋酒香而醺醉。

  两间客栈原本相安无事,但悦来客栈的张掌柜起了贪念,花费重金挖走来悦客栈的酿酒师傅。

  酒香散尽,别说是客人了,就连鱼群都不见踪影,刚接任的岳清年轻,咽不下这口气,挑了悦来客栈重新开张那日,想去讨个公道。

  还没走到百子桥,远远就瞧见,计谋得逞的张掌柜,在门口高悬的大红灯笼下笑得合不拢嘴,灰白的长须抖了又抖,忙着要伙计们招呼客人们,又是赠茶又是送酒。

  就连气呼呼的岳清挤到了门前,张掌柜还是笑眯眯的。

  “岳掌柜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家小店?”

  他笑容可掬,话里却带着刺儿,故做殷勤的挖苦。

  “喔,你是来吃酒的吧?我家的酒可好了──”

  说着,他一拍脑门,佯装恍然大悟的模样。

  “唉啊,瞧我这记性,我家的酒好,岳掌柜当然最清楚。”

  岳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得咬牙切齿。

  “嗳,你杵在这儿横眉竪眼,也不是个办法。”

  张掌柜笑了又笑,提了个意见。

  “要不,咱们打个赌。”

  “赌什么?”

  蓄谋已久的张掌柜,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捋着长须,慢条斯理的说道:“万寿桥附近有间老屋,鬼闹得可凶了,你有胆子在那儿住一晚吗?”

  此话一出,别说是围观的人们,个个都变了脸色,就连水里的鱼儿,也惊得酒醒,有的还吓得落了几片鳞。

  那间老屋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建的,人们只知道,有砚城的那日起,老屋就在那儿了。

  砚城里头人与非人并存,人们不怕鬼,但老屋里的鬼,闹得连鬼都怕,每年都会在老屋门前,发现几具支离破碎的尸首,死状奇惨。

  众人心生怜悯,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劝着,纷纷要岳清放弃,反倒激得他没台阶可下,硬着头问道:“要是我能在老屋里过一夜呢?”

  “到那时候,不论你要什么,我都双手奉上。”张掌柜信心满满,认定稳贏不输。“不过,要是你落荒而逃,或是有什么不测,那你的客栈就归我了。”

  岳清被逼得走投无路,不想连尊严也赔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前,厉声的吼了一声:“好。”

  那晚,岳清先灌了一坛酒,再带着一坛酒,在众目睽睽下进了老屋。

  说也奇怪,屋外看来破败,看似就要坍塌,但走近屋里头一瞧,却是整洁雅致,像是日日都有人打扫,一丁点儿的灰尘都没有。

  醉昏昏的岳清,胆子被酒浸得壮了,不觉得害怕,进屋后随便找个角落,抱着酒坛子歪身倒头就睡。

  睡到半夜的时候,他昏昏沉沉的醒来,才睁开双眼,就看见一双绿幽幽的眼,大得像灯笼似的,靠在他身旁直瞧。他半醉的眯眼,摇头头晃脑的看了半晌,才瞧清是个全身长着短短绿毛,脑袋大、肚子大,四肢却细小得像竹竿的饿鬼。

  “你那坛是酒吗?”饿鬼馋得直吞口水。

  岳清打了个酒嗝,懒懒的抱着酒坛。“没错。”

  饿鬼一闻到那味儿,眼睛透出绿光,皱毛毛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这是来悦客栈的酒啊,我多少年都没尝过了。”

  绿光盈盈,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

  岳清卖酒也爱酒,一听饿鬼闻着味儿,就知道是自家的酒,当下就引为知己,拍破酒坛封泥,把酒让出去。

  饿鬼抱紧酒坛,咕噜咕噜的灌着酒,直到喝了大半,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用长舌头舔尽身上落的酒滴,珍惜得很。

  “我是来悦客栈的掌柜,换做是以前,不论你要喝多少,我都能送来。”

  岳清见着高兴,但也感慨不已。

  “现在,来悦客栈就要没了。”

  他觉得眼前这饿鬼,比人还亲切,就把来龙去脉全说了。

  饿鬼听了,竟也同仇敌忾,更感激清的慷慨。

  “我生前吃得挑剔,死后被困在这里,挑出好的不能下肚,吃都是碎肉生血,这么多年来只有这坛子酒,让我喝得最尽兴。”绿幽幽的眼睛,因思索而闪烁发光。“为了报答,我送你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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