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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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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都会。” 花儿贴进连云的怀里,啜泣颤抖着。嫩绿的藤蔓再度生长,以蓬勃的速度,一圈又一圈,包围了两个人,无数鲜花绽放,遮住两人的身影,直到旁人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当两人分开,一圈站起来的时候,鲜花才纷纷落了下来。 花儿羞红着脸,牵握着连云的手,依依不舍的交代。“明年的今天,你一定要再回来。” 连云允诺。 “我会的。” 两人轻声细语,浓情蜜意了好一会儿,直到日光渐渐偏西,姑娘才轻声催促着。 “我们得赶在日落前回到砚城。”她提醒。 花儿无奈的点头,又靠在连云耳畔,低语了几句话,才松开他的双手。从她眼里落下的泪,变成一阵细雨。 雨水洗去了杉木森林的花粉迷雾,滋润了水潭旁的桃树精,也浇灌了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无数黄澄澄的小花,再度盛开。 连云虽然不舍,却也只能在催促下,转身走向渡船。 直到情郎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雾海中,花儿才心甘情愿的恢复成一块砖。跟先前不同的,是砖上的字痕,已从原本的黑色,变成了如少女脸颊般的酡红。 姑娘用随身的锦帕,小心的包起石砖,捧在怀里头。肤色黝黑的男人,驾驭着枣红大马,赶在日落之前,回到了砚城的识字砖前。 在日光消失的前一刻,那块砖终于回到墙上。当姑娘的手指轻轻抚过,石砖与墙之间的缝隙就消失不见,像是从来不曾分开过。 姑娘退开一步,终于松了一口气。 肤色黝黑的男人站在她的身后,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悄悄问她:“如果那个男人不守信用呢?” “那就非得再忙上一场不可了。”她悄声回答。 男人发出一声轻笑,然后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她嫣然一笑,再度将小手伸给他。 入夜了,花香渐浓。 砚城里的每朵花都开了! 贰、左手香 春日最暖的那一天,蒋生病得再也忍不住了。 他长年患有头痛的毛病。第一次发作的那个晚上,他杀了合伙人,取得砚城里第一商号,满手的血还没凉,他就得意的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脑子深处似乎闪过类似针刺的痛。 蒋生并不在意,身为砚城第一商号的掌柜,他有太多事情要忙。他不择手段,生意蒸蒸日上,钱财滚滚而来。 但,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每做一件恶事,脑中的疼痛,就愈来愈剧烈。 当他成为砚城里最有钱的人时,那种疼痛,已经像是有人,正一口一口啃咬着他的脑。 他无法吃、无法睡,当剧痛来袭时,就像狼一般嚎叫,英俊的脸庞变得狰狞苍白,嘴角还流着涎,在地上不断打滚。 城里所有的大夫,全都来看过了,每个人却都说,他没病。 “庸医!庸医!全都是庸医!” 他怒吼着,差点掐死一个大夫,直到更剧烈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松手,倒地抽搐。 那些买来、抢来、搜刮来的珍贵草药,熬出深褐色的药汁,药渣堆在角落,渐渐成了一座小山,他的病情却还是不见起色。 终于,一个莫可奈何的大夫说了:“你要是去木府,求求姑娘,或许还有救。” 春日最暖的那天,蒋生就跌跌撞撞的,来到木府的石牌坊前,跪在大门前,不断的磕头恳求,还因为剧痛,而发出骇人的嚎叫声。他的衣服反复着被冷汗浸湿,却又被春阳晒干。 四周人来人往,也有不少人聚集,在一旁看着。 过了午时,木府里才走出一个灰衣人。 “姑娘让你进府。” 灰衣人面无表情的说,眉目像纸剪的人那么硬,双眼眨也不眨一下。 蒋生颤抖着起身,擦干嘴角,跟着灰衣人走进木府。 木府是城里最大的建筑,就算是登上砚城外的雪山顶,回头下望,也能看见木府的楼台亭榭。府里的房间,多得数都数不尽,还有一栋巨大的楼房,收藏着所有房间的钥匙。 木府的主人,就是砚城的主人。 历任的木府主人,都很年轻,也都没有姓名。若是男人,就称为公子;若是女人,就称为姑娘。城内外若是遇上难解的事,就得来求木府的主人。 如今的木府的主人,是三年前才出现的。据说,她是第一个诞生在外地的继承者。 蒋生虽然在砚城里生活了三十年,却还是头一回踏进木府。 灰衣人领着他,穿过一栋又一栋的楼房,走过一段又一段的长廊,中途还停下来,等着他剧痛发作了两次,最后才走到一座临着水池的亭子前。 亭子里有张软榻,有个女人半躺在榻上,面前有着一盆,半是白梅、半是红梅的盆栽。梅树虽矮,但干粗枝茂,盆中还有翠色青苔,简直就像是野地的一棵梅树被缩小了,栽进瓦盆中。 软榻上的女人,比蒋生想象中年轻,甚至带着一分稚气,连嗓音听来都是脆脆的。 “在这里等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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