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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食盒足足有八层,装的都是香味扑鼻的佳肴,她只是稍稍检视,就觉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确定佳肴与美酒都备齐后,她轻易端起,两个大男人才抬得动的食盒,另一手拎着酒壶,笔直的往刑部深处,一间僻静房间走去。

  莲华就在这儿办公,屋内只有一桌一椅。以及那堆在严冬之际,要是没了柴火,也足以烧到春天还有剩的卷宗。

  当她走到屋外时,他灯下的俊容就已映入眼中,纵然双目炯炯有神,但是神色仍难掩疲倦,就连他的眼下,都浮现暗影了。

  星星下定决心,等到用餐过后,一定要押着他睡一觉,不然瞧他这模样,她实在不舒服,甚至还觉得有些心疼……

  等一下!

  她陡然僵住了。

  心、心疼?!

  她竟会心疼莲华?

  起初,她还想否定心中闪过的字眼,但是手中的食盒与好酒,却是明明白白的“铁证”,她看不得他饿、看不得他累,甚至忘了会陪在他身边,只是为了履行承诺,但即便要保护他,也不需保护他吃饱睡好啊!

  震惊不已的星星,当场蹲下来,就在屋外掀开食盒,用最快的速度狼吞虎咽,只求尽快消灭“证据”,证实自己才不管他饿不饿、累不累。

  精致的菜肴,被她牛啃牡丹似的,全都倒进嘴里,连滋味都没尝就囫圃吞下,连酒也是用倒的,食盒扔得到处都是。在她的“努力”之下,盘子总算一一见底,酒壶也变轻了。

  蓦地,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需要再弄些食物来吗?”那陌生的语调温文清晰,有种难言的威严,令人肃然起敬。

  星星连忙摇头,急着站起来,一边用袖子猛擦嘴角。

  “不不不,我饱了。”其实,她快撑坏了!

  来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慢条斯理的走进屋里,仅仅跟她打了个照面,却已经让她心头大惊。

  那人灰袍黑衽、衣不纹绣,腰系一枚铜牌。他步履徐沈,气度冷若冰山、静如深海——那人就是当朝宰相公孙明德啊!

  公孙明德与沈总管相识多年,不论是大风堂的铺面,或是罗家宅邸,公孙明德都去过数次,星星当然认得他的样貌,但却是头一次这么靠近他。

  就在她深深懊悔,最狼狈的模样,竟被当朝宰相撞见时,公孙明德已经又走出屋子,莲华也跟随在后。

  “陈悍人呢?”公孙明德问。

  “仍在那座牢房里。”莲华回答,态度不卑不亢,跟随在宰相的背后走着。

  “这些日子以来,有什么动静?”

  “五次刺杀,四次毒杀。刺杀者尽皆被擒,下毒者循线查去,都已被灭口,无一生还。”

  星星在后头听着,暗暗心惊肉跳。

  原来,有这么多人要陈悍的命,难怪就连劫狱未成的她,对方都大费周章的派出十二个高手追杀,害她险些小命休矣。

  “刺杀者呢?”公孙又问。

  “全都吞药自尽了。”

  “宁死也不肯被问供吗?”公孙若有所思,语气仍旧淡漠。“看来,他们全都怕极了幕后主使者。”

  “这也证明,幕后主使者权势惊人。”

  两个男人一边谈话,脚步也未停,直往刑部大牢深处走去。在关着陈悍的牢房外停住,只见陈悍仍旧背对牢门,正无聊的哼着乡野小调。

  为了挽救大风堂的形象,星星赶忙拿出琉璃弹珠,朝着陈悍后脑射出。

  “星儿?”陈悍兴奋的跳起来,扑向牢隔。“你又来救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止住脚步,双眼直瞪着牢外两个男人。

  “新来的,报上名来。”他不爽的命令,眼角瞧见站在最后头的星星,大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星儿,你再摇手的话,手就要断了。”

  暗示不成,她只能停下动作,无言的撇开视线,哀悼陈悍在无意中得罪宰相,不知又要被添上多少罪名。

  公孙明德半点儿也不恼怒,言语平静如常。

  “我跟刑部主事一样,都是想保护你的人。”他说道。

  “保护我?”陈悍大叫。“把我关起来,这算哪门子的保护?”

  “若不是将你关在这里。你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莲华说得轻描淡写,略过次数频繁的刺杀与毒杀,全都没有提及。

  “星儿,这是真的吗?”陈悍提高嗓门,朝着后头发问。

  “呃,好像是真的。”她如此推断。毕竟,堂堂一国宰相,没有必要跟莲华合谋演戏来骗她。

  陈悍拧着眉,脸色稍稍缓了下来。

  “我为什么需要被你们这些当官的保护?”他问得很直接。

  “我们怀疑,你是十多年前,一桩灭门血案的幸存者。”莲华应对如流,从容回答。“那桩血案的牵连者,都已经被杀尽,但主使者却至今身分不明。”

  “你是看我无聊,特地来说书给我听的吗?”陈悍压根儿就不相信,脸上写的尽是“讽刺”二字。

  公孙明德沈吟半晌,才又开口。

  “冒昧一问。”就连对待绿林中人,他仍旧不忘礼数。“你有十岁之前的记忆吗?”

  这一问,可把陈悍问僵了。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以你的年龄推算,血案发生当年,你只有十岁之龄。”

  陈悍扑上来,紧握住牢隔,脸色变得苍白如雪。“那么,为什么我会全都不记得?”他的反应、他的质问,已经证明两人的推断确有其事。

  “人受到重大打击时,失忆亦是常事。”

  星星站在原处,脑后突然一疼,她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漫不经心的揉着后脑,像是下意识在揉着,一个多年前的旧伤。

  重大打击?

  失忆?

  不知为什么,这两个词听入耳后,就窜进她脑海里,一再又一再的回响着。

  失忆?

  后脑愈来愈疼,疼得就像是撞着门槛。

  她歪着头,皱着弯弯的眉,疑惑的思索着,为什么自个儿联想到的会是门槛,而不是石头、屋瓦,或是任何一样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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