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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岁年的纤指不自觉地轻抚在琴弦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拨弄着,想到焦急处时琴高瞻远瞩陡然拔高,彷若滂沱大雨落在琉璃屋瓦上头,听似杂乱却又可自乐音中探知她的不知所措与慌乱仓皇。

  富贵厅里的人们,听琴音陡升,个个肃静了下来,也各自挑了个好位子听妙音、观美人。

  而甫踏进富贵厅里的赫连泱与易至黎也在旁边挑了个好位子落座。

  听及琴音,赫连泱颇有兴致地听取她琴音中所蕴涵的情绪,一窥她的内心世界。

  “你是怎么着?我要你同她独处你不肯,贪偏是到这儿来凑热闹,而且还白白花上两百两银子,还不准我不收?若是让你姐姐知晓这件事,我可是会被她……”话未完,他便见到赫连泱抬手示意他住口。

  易至黎挑了下眉。

  唷,现下是怎么着?难不成成真的对岁年有意思了?

  他不是轻蔑得很,怎么如今却又见他好似对岁年有那么一点点暧昧?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所谓食色性也,他之所以甚少念,一方面是因为他鲜少踏进这等烟花之地,另一方面更是因为他为人谨慎沉着,要求女子的条件又太过苛刻,遂能令他动念的女子自然不多。

  如今,岁年能让他出现此等举动,已属不易,但能惹得他动念,亦是在他的计算之中,因岁年亦不是一般女子,要不然湾儿又怎会千交代万交代,只准让岁年接近他,而不得让其他女子靠他太近。

  湾儿是不是打算要把他们两上凑成一对,他是不知晓,但是他知道岁年到少可以让小舅子对女子刮目相看,就如当年他对湾儿刮目相看一般。

  “她近来有碰上什么事吗?”赫连泱低声问着。

  “嗄?”易至黎不解地睇向他。

  “你不知道?”微蹙起眉,赫连泱看似有些不悦。

  “我怎会知晓?”易至黎没好气地回答:“岁年这丫头,向来不把心事告知他人,当年到逍遥宫,是她自愿踏入的,然而这五年来,却不见她在逍遥宫里与任何人熟稔,若是有事,她不说,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自愿入这一行?”赫连泱把眉头拢得更紧了。

  “还不都是为了她娘亲。”呷了口茶,易至黎又继续道:“当年,岁年她娘也是逍遥宫里纯粹卖艺的艺妓,一两年后岁年及笄了,她便告诉嬷嬷,说她要同她娘一般当艺妓,纯粹卖艺不卖身。”

  “哼!想不到竟有这般恬不知耻的女子,居然是自愿入行?而且赚人银两的手段倒还挺阴险的,只不过是隔帘听乐音也要两百两,若是见上她一面呢?”赫连泱泠讥,原来她方才急急忙忙地离席,就是为了要攒这一笔银两。

  “你这等说法,就有点欠思量了,岁年可不是你所想的那一种人。”易至黎连忙解释:“她可是为了她卧病在床的娘亲,要不然她老早就可以离开逍遥宫了;她自小便没有爹在旁照料,孤女寡母相依为命,穷日子过得怕极了,自然会想要替她自个儿多攒点银两,好放在身上安心,至少她是靠卖艺攒钱,从未奢想要当富贵人家的小妾,这一点已相当难能可贵。”

  “是她瞧不上眼吧?”他笑得极为阴冷。“老的老、幼的幼,依她的年岁,该是及笄已久,倘若要出阁,怕是有点难了;她若还要找个,既称头又年少的,那她这一辈子是甭想出阁了,就一辈子老死在逍遥宫里吧。”

  奉养她的娘亲?烟花女子的话能听吗?谁不知道烟花女子十句话中有九句是假的,真的相信有人是傻子。

  “哎呀,你怎么说这种话?”

  这事儿真是有点蹊跷,向来视烟花女子为无物的小舅子竟会要求到富贵厅听乐音,他已感到相当诡异,如今又说出这等话,声音又渐渐放大……感觉上,他好像是来闹场的。

  “可不是吗?”赫连泱把声音再放大一点,压根儿不在乎众人把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听听,这是什么琴音?零零落落、松松散散的,不成曲也不成调,要人付两百两银子听此等乐音,岂不是摆明了要坑人?”

  琴音陡然停止,却仍听得见琴弦微微战栗的细微声响。

  纱帘后头的官岁年恼红了水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外头的赫连泱。

  方才蓄意不搭理他,他倒是先惹她了?

  怎么,这男人的度量这么小?她方才的不留情面,真让他恼羞成怒到此闹场了不成?他若真是易大嫂的胞弟,性子怎会差这么多?易大嫂性子温婉又善解人意,行事落落大方,待人彬彬有礼,她怎会有如此小鼻子、小眼睛的胞弟?而易大哥又是怎么着,居不管管他的嘴?

  “我说错了吗?难不成大伙儿都是聋的,听不出她根本不懂得弹琴吗?”他要说的岂只是这样?他绝对要她更难堪。

  “空有一张脸又如何?赛西施、胜昭君又如何?她总有色衰的一日吧,依我看她的年岁也不小了,五年前便来到逍遥宫,五年后的今日,也不知道她是贵庚,而她的容颜又是如何?又无人见过,有谁知道她到底有多美,又是如何让人心旌摇荡?”

  赫连泱语不惊人死不休,说得开心极了,还不禁仰天大笑,可他的话却让身旁的易至黎张大了嘴,让刚含在口中的茶一点一滴地滑落嘴边,他压根儿不知该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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