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春野樱 > 回头太难 | 上页 下页


  她多想这么告诉他,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你说得不错,他看起来还不赖。”他抬眼看着她,表情诚恳。

  “跟你相比,他是不错。”里绪说:“至少他不会一声不吭的丢下我。”

  当她这么说时,他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暗自懊悔。

  “我无话可说。”征也无奈一叹,脸上满是歉疚的样子,“虽然我不是存心丢下你,但毕竟我是真的离开了两年。”

  里绪撞着眉头,低垂着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还爱他,却怕他再次伤害她;明明觉得他离开的理由很薄弱,却莫名相信他是真有苦衷。他的声音、他的表情,都真挚得让她无从怀疑,然而……她真的还能相信他吗?

  被自己相信且深爱的人伤了一回,已经够她痛得椎心刺骨,她实在无法想象再来一次的话,她会怎么样?

  糟糕,她的心情好乱,突然好想哭……

  为免自己下一分钟就掉下眼泪,她捧着碗,霍地站起来。

  征也一楞,疑惑的看着她。

  “我吃饱了。”她力持镇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厨房走。

  虽然只是一瞥,但征也已清楚看见她的脸——那法然欲泣、令人怜惜的表情。

  她眼眶红了、湿了,只消再多说两句话,恐怕就会掉下眼泪。

  但为什么呢?她是为昨晚的事感到懊悔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会向她坦承,让她知道事实真相,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让她哭了。

  于是,他站了起来,赶上她的脚步。

  “里绪,”看着站在水槽前的她,他试着向她解释,“关于昨晚……”

  可他话未说完,她已转过头来瞪着他。

  “不要再提昨晚的事。”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她非常努力、压抑地不让它落下。

  她坚强却脆弱的模样让他心痛如绞,霎时说不出话来。

  转回脸,她扭开水龙头,让水“哗啦哗啦”的冲洗着碗筷。

  征也上前一步,靠近了她。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她把脸垂得好低、好低,但是,她的肩膀在微微的颤动着,他知道她在掉眼泪。

  “里绪……”他伸手轻搭在她肩上,“昨晚我们……”

  “我恨你。”她倏地转过头来,眼神锐利,像飞镖似的射向了他。

  迎上她伤心愤怒的目光,他心头一紧。

  “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她情绪激动,泪水狂飙,“两年前,你既然那么残忍的对待我,为什么现在还回来纠缠我?”

  “里绪……”

  “我恨你,我不想再看见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恨?这是多么重的字眼,他宁可挂上两刀,也不想听见她说恨他。

  但他可以理解她的愤怒,因为她是真的爱他。如果今天不告而别的是她,他的反应恐怕会更激烈。

  “明天就是我们约定的日期了。”她说:“当我打开门时,我不要再看见你,你听见了吗?”

  他轻拉着她的手,“里绪,我真的很——”

  “放手!”她使劲的、毫无转圈余地般的甩开了他的手,而后一个箭步向前,像阵风似的掠过他身侧。

  回到房间,她“砰”地一声损上房门,仿佛在宣告她的心门也已经关上。

  征也沉默的望着房门好一会儿,不自觉的沉叹一声。

  他的存在、他的归来,真的让她如此痛苦吗?他这么爱她,如何忍心让她如此痛苦?

  老天,他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赶快回来她身边,他真的不想放弃她,还有他们过往的那段感情,可假如他现在只令她痛苦,还有待在她身边的资格吗?

  傍晚,当里绪打开房门时,面对的是一室静悄悄。

  她没看见征也的身影,但他的东西还在。

  整个下午,她在房间里想了哭、哭了想,不断地思索自己对他的想法,以及他们的未来。

  她至今仍深爱着他,不过她已没有勇气再冒险。一个不安定的情人比洪水猛兽还可怕,一旦她重新接受了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没完没了的忧虑不安,她随时得担心回到家时他已经不见人影,随时会害怕自己又被他抛下。

  她决定今天就跟他说清楚讲明白,她要他离开、要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她不想再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她不需要男人,尤其是一个曾抛下她的男人。

  打定主意,她便在客厅里候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到她都洗好澡煮了一锅面吃,却还是不见征也回来。

  她枯等着,心情越来越焦虑浮躁,眼看时间已近午夜,还是不见他的人影,难道……他把她中午说的那些话听进去,当真离开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好了。

  明明心里这么想,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感到寂寞悲哀,因为如果他真的又离开了,那其实只证明了一件事——她是个随时可以被他放弃、抛下的女人。

  想到这见,里绪忍不住掉下眼泪。

  她一定是疯了。如果她的心是一只小鸟,那这只小鸟显然被困在他的牢笼里,至今无法脱身。

  回到房里,她又趴在床上掉眼泪,三十岁的她早该过了爱哭的年纪,可是因为他,她成了一个爱哭鬼。

  她索性任由意识慢慢地模糊,然后沉沉睡去。再醒来时,是因为她听到奇怪的、深沉的,仿佛来自什么幽深之处的闷鸣。

  她感到床在摇晃……不,那感觉像是她的脑袋里有水,而水在晃动……

  她睁开眼睛,扭开床边的灯,这时,公寓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震。

  当这两个字钻进她脑里的同时,她脚底发麻,背脊一悚,而这头地牛没有稍稍安定的打算,越摇越激烈,越晃越疯狂。

  隐约地,她听见外面有人叫喊着地震快跑,但她两腿发软无力,心脏也像是快衰竭了一样,动弹不得。她又急又怕,忍不住眼泪直掉。

  “里绪!”突然,门外传来征也焦急的声音。

  “征……征也……”她嗓音颤抖微弱,无法大声的向他求援,但不知怎的,听见他的声音,那如强浪来袭的恐惧好像稍微减缓了。

  “砰”地一声,房间老旧的门板被踹开了,征也冲了进来,一把抱住瘫软坐在床边的她。

  “征也……征也……”里绪紧紧的抱住他,眼泪不断地掉,征也则以身体环护着她,像座牢不可破的城池。

  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忘了地震的可怕。此刻,她深深的知道,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他也不会弃她而去。

  “别怕,有我在。”他在她耳边轻声的安慰她。

  “别离开我……”她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脆弱,软声的哀求他。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我哪里都不会去。”

  感受他规律的心跳、沉稳的呼吸……这一瞬间,里绪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终于,她发现自己需要安全感,而她的安全感,来自于他的存在。当他不在她身边,她只是个脆弱又寂寞的女人,尽管多么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它却万分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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