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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航平,都是妈不好,妈该死……”李德芳自责极了。“我想让你见见那位金小姐,才会要求你来接机,是我害你发生车祸……”

  纪航平听到母亲这么说,并没有感到愤怒,反而安慰道:“妈,你不要太自责,不关你的事,如果注定要出事,不管去哪里都会出事……偲月呢?她没事吧?”

  发生意外的第一时间,他记得自己用身体去护着她,她没事吧?

  “哥,偲月没事,但还没清醒,有田奶奶陪着她,你放心,倒是你……”想到如此优秀的大哥可能会终生失明,纪铁平也忍不住哽咽了。

  听见他们低泣的声音,纪航平表现得更为镇定。“我的主治医生是谁?请他来跟我说明一下吧。”

  “嗯。”纪铁平答应一声,立刻去请医生。

  纪航平自己就是眼科医生,听完主治医生的说明后,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好,需要动一个非常精密的手术,而这样的手术恐怕没几个医生敢挂保证一定能成功。

  现在,他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田偲月,有可能终生失明的他,还有能力守护她吗?

  医生离开没多久,田李穗扶着脚受伤的田偲月进来了。

  她们一进来,李德芳便站了起来,看着只是脚受了点伤的田偲月,李德芳心里不能平衡,激动的骂道:“为什么瞎的不是你?!我就知道你那爱哭痣倒霉,是你带衰了我儿子!老天爷真不公——”

  纪航平光听母亲这么不理智的乱骂人,他就知道田偲月来了,他沉声一喝,“妈,不要再说这种话。”

  “妈,别说了。”纪铁平也拉了母亲一把,低声道:“这不是偲月的错。”

  李德芳当然知道错不在田偲月,但她真的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她必须找一个可以怪罪的对象以减轻她内心的愧疚及伤痛。

  田偲月听不见李德芳说了什么,因为从一进门,她眼里只看得见半卧在床的纪航平,他的双眼没有焦距,有点空洞,就像奶奶说的,他看不见了。

  他以前可以很准确的弹中她的额头,但现在的他……做不到了。

  她慢慢的走向床边,胸口像是有千斤重的大石压着,让她快要喘不过气,如果可以,她多想代替他承受失明之苦。

  不只李德芳,连她都想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安排,为什么瞎的不是她?

  “航……”她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她颤抖的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手背,眼睛不断发烫,突然,她的脸颊一阵热,一颗泪珠啵的掉落在他的手背上,然后一颗接着一颗。

  白胡子土地公的封印失效了,眼泪犹如溃堤般自她眼眶中涌出、滑落。

  感受到被炽热的水滴滴到,纪航平心头一阵揪疼。“偲月,你在哭?”

  田偲月发不出声音,只是不停不停的掉着眼泪,犹如奔流般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像是要将这十几年来没掉落的眼泪一次流完似的。

  终于,她艰辛的挤出话来,“对、对不起……”

  纪航平好心疼,他柔声安抚道:“傻瓜,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如果是我就好了……如果是我……”田假月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如果是你,我岂不是要活在悔恨中?”他反手握紧她颤抖的小手。“还好不是你。”

  听他这么说,她更加难过,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哭声绝望而悲痛,教一旁听着的田李穗跟纪铁平都觉得心痛,就连李德芳也感到不舍,不忍再骂她了。

  这时,纪铁平跟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了然,相继走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

  听见开门又关门的声音,纪航平知道他们都出去了,他伸出手,寻觅摸索着她的脸庞,当他碰触到她的脸颊,便轻柔的用指腹抹去她的泪水,他勾起微笑道:“我说你偶尔可以哭,没说你可以哭得这么惨。”

  看他事到如今还能逗她,安慰她,她更加感到心痛难受。她将他的手紧紧贴着脸颊,急切的问:“一定能治好的吧?一定可以吧?”

  “我不想骗你。”他选择勇敢面对。“机率不高。”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这不是田偲月想听的答案,她激动的吼道。

  “傻瓜,我自己就是眼科医生,我知道这个手术的难度有多高,机率有多低,就算是国内的名医或权威,恐怕也不敢拍胸脯保证我术后能恢复视力。”纪航平说得平静。

  闻言,她更绝望、更伤心了,她的双眼像坏了的水龙头,也像被挖断的水管,泪水爆喷。

  她那悲伤到无以复加的哭声教纪航平的心揪得死紧,他一定会找到医生,接受手术,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他无论如何都会尝试,但若是好不了……

  “偲月,听我说……”他神情严肃地道:“如果我的手术失败,或是找不到愿意操刀的医生,我们就分手吧。”

  田偲月难掩惊讶。“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再守护你、照顾你,我不能毁了你的幸福。”想到若是以后的生活没有她,纪航平就觉得心好痛好痛,可是再怎么心痛,他都不能耽误她。

  “那就由我来守护你、照顾你!”她坚定的紧抓着他的手,生气的道:“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决定我的幸福要如何?”

  “你不需要因为道义责任或是任何其它因素而将人生浪费在我身上。”他是真心这么想,不是消极或觉得悲情。

  “如果守着你是浪费生命,那你在我身上浪费了多少生命?”田偲月越说越火,“以后你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打你喔!”说着,她又哭了。

  “偲月,我是个残废了。”

  “你还没接受手术呢!”她满脸泪水,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就算手术失败,你也不是残废,瞎子能做的事情还很多!”

  “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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