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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晖皇朝三十二年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快来人啊——”

  天方鱼肚白,一声吓得人魂飞魄散的尖叫划破了京城的静谧,几个时辰过后,尉相府世子于咋晚被人割去顶上人头的骑人消息立即传遍了整座京城。

  有人说,咋晚三更天时曾见身穿黄色飞鱼服、腰间佩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夜闯尉相府;也有人说,咋晚曾见到心高气慠、行事嚣张的尉相府世子跪在地上,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求饶;亦有人说,曾经见到东厂督主的左右手毫不避嫌地步出尉相府,他们腰间系着玄铁铸造的东厂腰牌,显然是受了督主的指派而来。

  无论真相如何,尉相府世子一死,京中无人胆敢议论,人人封口自危,生怕惹祸上身,下一个被割下人头的就是自己。

  不多时,京中各王公贵族纷纷备齐了祝贺大礼,让一辆辆马车载着全往宫里的东殿送去。

  事出必有因,皇朝中人心里有数,清楚明白尉相府世子之死,必定是因为他自己那张口无遮拦的嘴,而实情也果然是如此。

  前天夜里,尉相府世子在花褛寻欢作乐时,一时酒气冲脑竟然拿东厂督主准备成亲一事当笑话消遣,当时在场的只有两名歌妓,一听他取笑东厂督主皆吓白了脸,一句话都不敢搭腔。时隔不过一日,尉相府世子便惨死府中,身首异处,死状可怕骑人。

  于是,金晖皇朝中威震八方、权倾朝野的东厂威名,又一次传遍了皇朝上下。

  当初东厂之所以设立,乃是为了协助帝王监督政务,而锦衣卫那时则是早已行之多年,其存在目的主要是掌控朝中各大臣的动向,以防有臣子逆乱叛变,形同皇帝的耳目,地位起然。两个机构各司其职,在宫中都拥有一定的势力,但是随着东厂督主受到皇帝的宠信,逐渐檳变成锦衣卫也听令于东厂,地位转而在东厂之下。

  与此同时,皇宫内苑的某座宫殿里一处赏花亭中,两名穿着黄色官袍的锦衣卫单膝跪地,静静等候座上男子的吩咐。

  男子面如冠玉,剑眉星目,年纪颇轻却英气逼人,一头比墨还黑的发整齐绾起,以一顶织锦黑色官帽固定,两侧垂着朱红结穗,并饰以圆形小玉石。

  有别于宫中清一色素黑的太监袍子,他身上穿着一袭红色外罩紫绸纱、高贵华美的麒麟袍,那可是皇帝亲口御赐,意义非凡。而他手里端着一杯雪莲茶,那也是只有宫中贵族才能饮用的珍稀上等茶,光是半斤便要价千两。

  他的手边堆着一叠奏摺,笔墨已经备妥,正等他进行“批红”——所谓批红,便是朝中各大臣将自己施政的成果与上谏之言以奏摺呈上,皇帝亲自批阅后再行注解,然而近年来皇帝身子虚弱,平日光是上朝议政就已耗去大量元气,因此这事早已交由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来办。但是,就在东厂易主后,这一事就又移交到东厂的掌印太监,也就是东厂首领,被人尊称为“督主”的文承熙手上。

  他统管号令让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和数千名锦衣卫,金晖皇朝中恐怕无人不识这号人物,莫说是平民百姓,就连大臣贵族们也不敢得罪他。

  身为皇帝最信任的亲信,文承熙年仅二十三岁,处事手段却比先前历任的督主都来得残酷无情。宫外的人大多不识他的真面貌,但关于他性子冷血、手段残忍的风声早已传遍整个皇朝,而不曾见过他的人也因此多认为他是个岁数极大、城府深沉的老人,殊不知他根本年轻又俊美。

  “督主吩咐的事情,属下全都办妥了。”跪在地上的锦衣卫恭敬地抬起头,畏怯的觑着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

  东厂体系庞大,内员繁多,平日多在皇宫近郊的一座隐密行宫办案,然而当今皇帝体恤文承熙必须日日进宫协助理政,因此特赏他一处偏殿,方便他在宫中走动歇息,久而久之,这座偏殿不仅充满了东厂的人,也自有一套行事规矩,宫中之人便私下将这座只有太监出入、严禁宫女靠近的偏殿称之为“东殿”。

  文承熙淡淡开口,“尉相府世子的人头可已落地?”

  虽是太监,可文承熙身型挺拔,嗓音也不像其他太监那样如同女人似的怪腔怪调,相反地,他的嗓音与一般男人无异,甚至更低沉醇厚。

  “属下已亲眼见到世子身首异处。”锦衣卫不敢怠慢,立刻答道。

  “很好。下面还有两件事让你们去办。”文承熙说着执起狼毫笔,沾了沾朱砂红墨,抽出一本奏摺开始低头批阋。

  “督主尽管吩咐。”

  “派人盯住董家与虞家,任何风吹草动都要让我知道。”

  锦衣卫闻言一愣。董家与虞家?不正是此次皇上赐婚给督主的两家?

  原来前些日子正逢皇帝大寿,寿宴上一时龙心大悦,竟然主动提起要替东厂督主赐婚。太监娶宫女一般称为“对食”,历来各代皆有例子,说起来并不奇怪,但令人震惊的是皇帝并非将宫女赐给文承熙,而是要他自己择妻,就算是贵族朝官之女亦可赐婚。

  即便皇帝是一时喝醉才会说出这种荒唐的话,但君无戏言,所以寿宴过后,皇帝当真降了旨,赐婚于文承熙,而文承熙也欣然接受,且一次择了两家的嫡女,便是董家与虞家。

  董家是开国功勳的后代子孙,而虞家则是地位尊贵的郡王府,皇帝一听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当场便下旨赐婚,那时简直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督主是担心董虞两家会抗旨?”另一名锦衣卫大着胆子,好奇的问上一句。

  握着狼毫笔的手忽然一顿,文承熙将脸从奏摺中抬起,目光森冷地看向那名多话的锦衣卫。“你可知道皇宫中最不需要的,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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