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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房大人贵人多忘事,您对重赫还曾有救命之恩。”闻人凌波一抹笑风致无双,光华四溢。

  房子越细细回味,眼里掠过一抹恍然大悟,撩袍就要下跪。“原来是襄王殿下,恕下官眼拙。”襄王敕封,主管户、刑二部,在过年前已经由圣旨颁下,举国皆知。

  闻人凌波不让他跪,“不在朝堂,房大人千万不要多礼,说起来我们还是旧识,房大人还是喊晚辈的表字便好。”

  “不敢不敢。”对方的身分摆在那,房子越心里不由忌惮了几分。

  “大人千万不要拘束,重赫造访本就唐突,您若拘束,就是我的错了。”

  “殿下请坐!”

  一见来的是贵不可言的客人,杜氏带着一双儿女想告罪以后退到内室去,谁知道闻人凌波伸手就拦。“今日守岁,大年夜的,夫人请留步,给您造成不便之处,敬请见谅。”

  这么客气,毫无上位者的高高在上,杜氏对他印象大好,她看向丈夫,见他颔首,又领着儿女回到炉火边。

  房荇以余光瞅了那个大大方方坐下的男人,霸气尊荣的贵人,平常学的就是深沉自敛风雷不畏,这也算厚脸皮的一种吧,自家人才会在一起守岁,他这是把自己当什么了?

  似是感应到她的目光,闻人凌波的长睫一掀,目光如电的射过来,两人目光相接,房荇轻轻一笑,垂下眼睫,闻人凌波却有些不满。

  她总是这样,不惧他,也没把他放在眼底。

  她还是那样,看似好接近,其实却是拒人千里之外。

  就因为这样,对她的好奇越来越浓烈,她的淡定无谓总能莫名的抚平他一些什么,和她一起,他的心便能安安稳稳的待着。

  他想和她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房荇虽然垂下眼,依旧感觉到左方那一双灼灼的目光,牢牢的锁着她,一步不让。

  “我进屋的时候见大人在自己对弈,如不嫌弃,重赫陪大人练练手如何?”

  “请!”这可是求之不得!

  萼儿自然是知道自家旧主子的习惯,不待杜氏吩咐,就从厨房里温了一壶酒出来,替两人斟上。

  两人坐下饮酒,房子越看了闻人凌波一眼。“今夜是好日,薄酒一杯,下官先干为敬。”这十几岁少年出身天潢贵胄之家,却没有骄矜跋扈之气,实在难能可贵之至。

  闻人凌波微笑。“虽说一同醉去才不负美酒,但重赫改日再专程来陪大人饮酒,今日要先请教您的棋艺。”

  他手执黑子先行。

  围棋中,黑子先行,执黑子为敬,敬白子一方,一般来说,自择黑子便是示弱,表示自己不如对方,这是一种礼仪。

  闻人凌波棋路凌厉,但并不缺乏耐性,他走的完全是狩猎者的棋路,看似大开大阖,却是暗中布势,两人三盘一胜一负、一和,最后以和局告终。

  两人下完棋又继续饮酒,话题不拘,风土人情,指点江山,房子越曾连中三元,自是饱学之士,他又外放多年,见识颇多,只听他难得滔滔不绝,而闻人凌波素来沉稳内敛,只见他神情宁静,淡淡含笑,压根没人知道他不可不谓用心良苦,虽然觉得房子越是国家不可多得的良才,但还是有那么一小部分是抱着讨好未来丈人的私心。

  这一夜直到雪势小了,他才告辞离开。

  漫天飞雪,无声的覆盖了整个世界。

  那棵梅树开得好,粉白莹黄,香雪横枝遒劲,朔风里犹带暗香。

  她站在梅树下,身姿孤清而寂寞。

  闻人凌波策马经过,马蹄如电,眼看已然与人错身而过,却在驰骋里勒紧了缰绳,马蹄哒哒的瞬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以最快的速度旋身飞了回来。

  房荇手里抱着黄铜手炉站在雪地里,星星点点的碎雪沾在她眼睫上,一肩梅花雪,一张小脸因为被冻,反而像苹果一样红通通的,眉目宛然,目如点漆,叫他的心顿时仓皇失措了起来。

  “怎么出来了?有事吩咐下人就好。”闻人凌波长眉微拧。

  “有些话不方便在屋里说。”语声蒸腾出的白色雾气瞬间消失。

  “你想说什么?”冷气吹来,他又往她的面前挡了挡。

  闻人凌波看似不经意的小动作,看在房荇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她冷筑的心房彷佛被羽毛轻轻搔动了一下,情不自禁的颤动了。

  这样体贴女人的他,长大后会是一个很受女子喜欢的好男人吧?

  她也不啰唆。“我想你既然将萼儿与琴曲送给了我,虽说婢子也是人,不可送来送去,但是既然我收了,我就自己养。”

  或许在旁人眼中奴仆互相馈赠并不算什么,母亲看见家里平空多了两个美貌的丫鬟,问清楚后知道是十一皇子所赠,不是来路不明的人,在还也还不了的情况下,又见两个丫鬟机灵懂事,琴曲能绣得一手好女红,只要得闲,主母和丫鬟反倒像姊妹似的,头对着头,窝在一起讨论绣线怎么配置,描花样要怎样才能更栩栩如生,又见萼儿待女儿一片赤诚,既有规矩又气度不凡,实在无从挑剔,也就欣然收下来了。

  “以后她们的生活用度,一切花销,就算之后要出嫁的嫁妆都由我来负责。”

  “为什么?”皇子大人问得天真。

  “她们是我的人。”

  “原来只要变成你的人,你就会把她们当自己人了。”听起来很像百思不解后的恍然大悟。

  两人长立深雪,没发现雪都快漫过两人的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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