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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她掰着手指头数,宋大老爷和陈大老爷就直吸气,然后宋大老爷挥手喊停,“丫头,牛皮吹太大很容易破,戏耍老人家不道德,你这年纪能种出这独冠群芳的剑湖兰已经是成就非凡,那些个剑阳蝶、剑湖奇等名贵的品种虽然不若剑湖兰这么稀有,可也是只应天上有的东西……先不说那些东西,这剑湖兰你卖不卖?”就算心痒难耐也得一样样的来,他本钱再多也无法一下子买下这么多珍稀的兰花。

  “老爷子,这剑湖兰可遇不可求,开价百万两并非我狮子大开口,是想阻止一些不真心爱花、品花,利用花草来图利的人。”她顿了下,笑得更加灿烂。“两位老爷子不知开价多少?”

  一株奇花,开价多少?

  消息传出去,不只京城,江南、温州甚至远到东北、云南都有人闻风而来,日日有善咏兰花的诗人画家、名人雅士上门,更多的是兰界的大商人报价求购。

  络绎不绝的人潮令纂儿头痛,只得和未央商量后,圈出一块专门展示剑湖兰的区域。

  她也不随便,还未进院,已有了鸟语花香的儒雅之气,信步于小庭院,处处皆是雅致景观。

  她这么做自然获得不少好评,那些文人雅士最看重这些,她又让专人看顾着,随便观赏的人如何批评、出价,她只要等待结果就行。

  园艺铺开张之后,生意是一日好过一日,那些高门大户的大爷们看见自家夫人带回来的盆景、盆栽,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够,亲自来到她这里,东西看上眼,也不问价格,让人搬了就走,这些个豪门贵族,随随便便花几百两银子买个盆景,眼睛可是眨也不眨的啊!

  纂儿虽然忙碌,但是拨着算盘,算了下银子,脸上的笑容比星星还闪亮,如今的园艺铺可以很放心的交给未叔,只待月底盘帐的时候她再过来就可以了。

  至于那棵剑湖兰,最后花落谁家?

  宋大老爷硬是多掏出一万两银子,把从云南来一撒千金的客人击退,最终价钱虽然与她估的价有那么点差距,不过也称得上天价了,她挺满意的。

  今年,是个盆满棘满的一年。

  阖上账本,她对这个月的盈余也是满意到不行。

  这时,阿茶从外面进来,神情有些奇怪的道:“外头有位自称是东家祖母的老夫人,指名要见东家你。”

  东家祖母的老夫人?纂儿好一会儿才意会过来对方可能是谁。

  她知道那家子人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不过连高高在上的祖母都亲自过来了,看来这微生府二房的嫡孙果然矜贵。

  人是不能比的,她心里没有任何怨怼之气,真的不是她心胸宽大,丝毫不介意那家人对她的态度和利用,而是生气之后,只会让自己的心情更不好。

  微生府那家子的糟心事,闻巽都跟她说了,他们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欺她势弱,欺她没爹没娘、没有兄弟姊妹,所以她活该随他们捏扁搓圆?

  阿茶没有注意到纂儿眸中涌动的暗潮,她放下算盘,起身迎了出去。

  厅堂上坐着一位身形福态,眉眼神态都透着几分精明劲儿的老太太,靳氏和另外一名年轻少女分侍左右。

  三人眉眼间都有那么几分神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瞧着她出来,三人的眼珠子都一副长到南天门去了的模样。

  纂儿拣了张椅子坐了下来,笑得很讽刺,这是做什么呢?到别人的地盘来摆脸色给别人看,看起来老的小的脑子都进水了。

  靳氏毕竟和纂儿打过一次交道,尝过她油盐不进的臭脾气,要是一开始就惹恼这死丫头,想把人带回去就更难了,于是她对纂儿说道:“纂儿,过来见见你祖母,她老人家身子一爽利几分,就说一定要亲自来接你回去,你瞧她有多看重你。”

  纂儿皮笑肉不笑,老大的一顶帽子扣上来,真不怕压死人,一个晚辈让长辈三催四请不回去,如今还出动了老太君,她再不给脸面,消息传出去,外头那些闲来没事只盯着别人家事的人,吐几口口水就会把她淹没。

  但是,她从小这种话会少听吗?指着她鼻子骂的人会少吗?倘若她一直介意这些加诸在身上的辱骂言词,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的心如今能锻炼得无比强大,看来都得回过来头感谢这位老太太。

  微生老夫人一双眼像鹰隼似的紧瞅着纂儿,这模样,就是她娘亲的翻版,活生生的狐媚子,把她原来孝顺的儿子迷得连她的话都不听了,要不是那蹄子,怎么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

  一看见这张相似的脸,她一肚子火气就腾腾的往上冒,表情越发不善。

  不过看她在辅国公府混得还不错,玫瑰红光素缎子镶边的白碾光绢挑线裙子,料子薄透细软,发髻缀着几朵镶各色宝石的宝石花,这模样、这打扮,要是送到英国公去,必然不会被挑刺。

  纂儿淡淡见了礼,让人奉了茶,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几位前来是要看花草盆景,还是另有他事?”

  “纂儿,你怎么说得这么见外,婶母不是说了,祖母来接你回家去,上回你嫌婶母的诚意不够,这回我连你堂妹都一并带来了,诚意可够了吧?”靳氏方才可把园艺铺打量个够,这么一家铺子,这丫头说开就开,要是能把这丫头掌握在手里,这铺子迟早也会是她的。

  微生明珠看着眉目始终冰冷的纂儿和一头热的母亲,眉头就拧了。

  这倒霉鬼居然长得比她还要漂亮,她以为寄人篱下,别人吃剩用剩的才能轮到她,这样的日子能好到哪去,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咬紧了牙,放在袖子里的双手扭了起来,她脾气不好,但是,脾气再暴躁她也知道目前有求于人,她死死的压下自己的大小姐脾气,神情却因此露出更多的冷淡和不屑。

  纂儿对于她们打量的眼光同样无感,依旧淡淡的道:“这位夫人,上回你到国公府时,纂儿就已经重申过纂儿无父无母,从小便是孤儿,承蒙闻老夫人不嫌弃,收留我在府里得一口饭吃,夫人说的返家一事,真的让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一再的说,要是夫人还没听明白,那就赶紧回家请个大夫瞧瞧,耽误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靳氏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这说的是人话吗?这个死丫头,给她梯子就往上爬了!

  “你这没家教的臭丫头,没有人教导你如何对长辈恭敬说话吗?”

  “还真的没有,不是说了,纂儿从小无父无母,哪来的教养?”

  靳氏气得全身发颤,额际的青筋一条条全浮了起来,她指着纂儿,都忍不住结巴了,“你、你……你这克死爹娘的扫把星,我今天不代替你爹娘教训你,我不甘心……”

  微生老夫人龙头拐杖一杵地,截断了靳氏的话。

  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跟一个丫头片子吵架,传出去像什么话?

  “今天不管你红口白牙说自己是孤儿也好,不愿意同我们回去也罢,我是你的祖母,我让你回去你就得跟着我回去。”

  纂儿冷笑,这些人打着她亲人的旗帜来到这里,没半句温暖的关心,开口闭口就是逼她回家,什么家人都没有了的家,还是家吗?

  这些人,没一个听得懂人话的,真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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