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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赫韫,你是不是在生气?”

  他继续走,“没有!”

  他的脚步令她心慌,她踢掉被子,光着脚下床,揪住他的衣襟。

  “赫韫?”

  “夜深了,你早点歇息。”

  歇息?现在歇得下去才有鬼!

  “你给我等一下!”她也怒了,本来是一番好意,他现在是在摆什么脸色给她看?

  他果然站住了。

  “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不要我管就说一声,我知道我是外人,管上你的家务事,对不起了。”

  “你是外人?”他的声音是少见的冷凝。

  他的目光撞得人心口微微发痛,香宓忍不住的瑟缩了下。

  他对她以外的人总是疏离冷情,甚至没有第二种表情,对她,虽然谈不上有求必应,可是也任她随便捻他胡子、任她随心所欲,娇宠得几乎要上天了。

  现在他不断的在往上位走,直到最高的地方,直到她再也碰触不到了吗?

  “我是外人。”越想越委屈,她也负气了。

  他扯开她的手,脸上表情看不出情绪,背影却有着说不出的萧索。

  凡事都无所谓、不在乎,她,到底有没有心?

  她和赫韫在冷战。

  这是原则问题,她是个女人,哪个女人没脾气的?话虽然说得硬气,其实心里七上八下的,有委屈,更多的是寂寞。

  她和他冷战多久了,她一直记得很清楚,一天又十二个时辰,她已经一天又十二个时辰没见到赫韫了。

  府里那么大,真要避不见面,其实很容易的,平常大家各忙各的,半天见不着面并不觉得怎么样,但今天,她却感觉度日如年。

  时间一刻刻的过去,太湖石桌上剥的都是京里最上等的橘瓣。

  她爱吃,他就让人每年送上好几篓,囤在窖子里,可以一直吃到年后。

  她吃了一嘴,心却空荡荡的,这种空荡的感觉让她分外焦躁、烦闷,让她更想抓住什么东西来填补那份空洞。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府里的气氛不对,就连伺候她的小赫都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遭殃。

  这世上只有两种男人,风骚和闷骚的,赫韫绝对是后者。

  她捻着脉络分明的橘子,金黄的色泽,让她想起这些年来一直夹在本子里的连翘花,那初初的艳黄和这橘一个样。

  院子里的木芙蓉树依旧绿盖满枝头,朱粉水磨拱门去年刚上了新漆,大坛子里的几朵睡莲开了又谢,时间依稀回到那一年,他在花树下,那时她总在他身边打盹、半猜半看很不习惯的隶字书。

  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自己的心里,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就只住着这么一个从少年变成男人的人,但彼此牵绊的那条线却越来越模糊了。

  说爱吗?感觉两人的感情好像就只有清清如水而已,但说不爱吗?心中却有千丝万缕,那关系怎么扯都扯不清。

  朱漓从拱门外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她坐在太湖石上,人面桃花相映红,再走近,她身上有花香、茶香,混在一起香气扑鼻。

  “嬛儿。”

  香宓意动,她抬起头来,脸上略带诧异。

  他喊谁?

  “八王爷。”不是很情愿的,但还是要起身恭迎。

  小赫没有进来知会她有贵客临门,肯定是被恶势力压得连动都不能动,那个小子,该胳臂往哪弯的时候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的。

  堂堂一品奸臣把赫府当他自家府里的灶间般逛吗?没把赫府人给放在眼里。

  “香姑娘见外了,称呼我朱漓比较像朋友。”

  谁想跟你做朋友,说不定一不小心,小命就做没了。

  和皇家人过从甚密,只会卷进无休止的宫闱之争。

  不过,她是良民,不与恶霸争,何况是一等一把持国政的坏蛋。

  “八王爷来得真不凑巧,赫韫……家兄不在府中,恐怕要怠慢了,或者,请改日再登门?”眼观鼻,鼻观心,她极不愿意与他对视,因怕极了他探究的眼神。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以妇道人家应该回避生人的借口要人送客?本王可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这种人最讨厌了,动不动就摆架子,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有多尊荣,但再矜贵又怎样,在历史的洪流中,只不过是一粒尘沙。

  “不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小心着应付,挑拣字句,她最不擅长这种场面话了,向来这些事都有赫韫和赫泉应付着。

  朱漓掀起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袍,自行落坐,香宓没办法,也只能跟着他坐下了。

  见她无意倒茶,也没有唤人重新沏茶,朱漓也不以为忤,自己拿了杯盏给自己斟茶。

  “好个闲情雅致,本王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啜了口,品樱桃茶,倒也不难入口,又捻了一瓣她剥好放在碟子上的橘子放进口中,不料,两种奇异的滋味非常的吻合。

  “妇道人家打发慢慢时光的把戏。”

  “能打发出凤京城东各式铺子七十一家,也算不容易呢。”

  她凛了凛心。这时代的女子最忌抛头露面了,这人是查了她的底细才来的,不好。

  忍住哆嗦,她深呼吸了一口气。

  “你很怕我?”他笑得得意扬扬,非常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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