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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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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呢?” “傻丫头,奶奶还没有老天真到相信你是为了要孝顺我,才放弃台北大好的工作机会回乡下的。” “奶奶!”她毫不考虑地抗议。 丁奶奶温暖地微微一笑,一抹睿智了然之色飞掠历经岁月风霜的面容。“先问问自己的心,不要太快否定。” “奶奶!”丁绯睁大晶莹闪烁的眼眸,似懂非懂。 丁奶奶凝睇丁绯眼中熠熠不定的光采,心中忍不住一叹。 唉!真是个感情迟钝的孩子。 “我听沈野说家里给他安排了相亲,这两天就要回台北了?” “那个臭乌龟!”她的反应激烈。 这么大的情绪反弹……不错!还有药可救。 丁奶奶笃定地自忖。 尽管如此,对这个反应迟钝、还不甚开窍的孙女,丁奶奶犹嘴巴不饶人地说着反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事,他是沈家的长子,年纪也到了适婚期,传宗接代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奶奶——”她抛开椅垫,跳得老高。“我不赞成。婚姻不是该因为两情相悦才决定彼此长相厮守的吗?若只是为尽义务而结婚,那多可怜啊!” 老奶奶安之若素。“丫头,你凭什么反对人家?你跟沈野既没婚约又不曾两心相属,充其量也只能说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他即将有结婚的对象,你应该恭喜人家才对。” 丁绯脸色倏变,一张俏脸先是通红,继而悉数转白。“我不管,反正我就是反对!” “哦?”老奶奶心中窃喜。这丫头好不容易终于有点认真的态度,可喜可贺! “小乌龟他胆敢丢下我一个人——”丁绯喃喃自语:“想都别想——” “你要敢碰我一根手指头,我就告你非礼!” 那气极败坏的声音,不用怀疑,就是打从医院的病房里传出来的。 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只见沈拾叶一张清秀水净的脸怒意满布,衣着整齐地倚在床头,娇小的身子蓄满逼人之气,像头备战的雌豹,随时准备外起反抗猎人似的。 相对的,站在她面前的龙骧,一副“老神在在”、不温不怒的样子,沈拾叶的话听在他耳中,完全被当成猢狲在造反般。 他的独特沉静已到了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没错!就是这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零号反应让她倍觉刺眼,他简单地穿着一件质料极佳的棉质白衬衫,褐色休闲长裤,外搭绿格布料的背心,意大利的PRINECESS麂皮皮鞋,整个人便帅得教人离不开眼。 她对他的忍耐已经到达极限。 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令她崩溃。每天的喂药进食,他得亲眼目睹拾叶吞进嘴里才肯罢休,夜里,他一声不吭,安之若素地在房中打地铺,更过分的是连她进盥洗室他也直愣愣地站在门外等候,直到她出来为止,丝毫不肯放松。 她讨厌他,在他面前,她根本毫无隐私可言。她恨他,要不是他的出现,她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恋情不会在还没开花之前就夭折,他还害她撞断腿,对!她讨厌讨厌讨厌他!这一切全都要归咎于他——龙骧!她命中的恶运、扫把星! 正在一旁帮忙打包行李的丁绯,即便站在角落也能感受到他们两人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不过,她可没打算插手。 她印象中的沈拾叶是个温柔似水的女孩:眉目如画的依人神态,冰肌玉肤,仿佛有暗香盈袖。一如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荷。 这等飘逸出尘的女子说什么也和动辄大声嚷嚷、脾气暴躁如雷的形容词沾不上边。怪就怪在这些日子来,沈拾叶只要一见到龙骧,经年累月隐藏在她性格深处不为人知的另一面竟毫不考虑地跳脱出来,这种脱轨失序的情况——令人莫名狐疑。 她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听见沈拾叶一声低呼,她娇小的身躯被龙骧拦腰抱起。 拾叶在一阵羞怒的无措后,对他骠悍的作风更反感。“我有手有脚,放我下来,你这个登徒子、大色狼、臭浑蛋!” 她这辈子还没这么口不择言地骂过人。 龙骧不言不语任着她叫嚣,不为所动地踢开房门,径自将她抱了出去。 长廊外,满是求医挂诊的人。 拾叶羞得恨不得自己有五千度的大近视,免得瞧见那些投射而来指指点点的眼光。 “龙骧,你再不放我下来,我保证让你丢脸丢到北大西洋去!” 她生来绝少以这种字眼胁迫人,魄力自然没啥可信度,又见龙骧依旧旁若无人地长驱直走,鼻里又酸又甜,眼眶不觉一红,语气中便酿满了楚楚可怜的意味。 龙骧心里一动,不觉将她抱得更紧。 满天匝地的红潮淹没了拾叶的理智。跟他说话无异是对牛弹琴,强烈的挫折感油生之际,控诉和抱怨随即脱口而出:“龙骧,我恨你!” 她疲倦的语音轻细如蚁蚋,要不仔细听还真不知其所以然,可是龙骧却揪然色变,在短短几秒的怔忡后,竟微微牵动嘴角——只是唇边的笑容殊无温度。“谢谢!” 他是个矛盾的综合体。不会爱人,更不懂得该如何爱人。 拾叶为之气结。 故作坚强,其实最让人心疼。 拾叶在那一瞬间仿佛察觉出龙骧潜藏的内在性格,并不似他形诸于外的那般冷傲难懂。 其实他和常人无异,他也会有悲伤、痛苦的时候,只不过不习于轻易表达自己的感觉。 个性喜怒不现、哀乐不展的人并不意谓着冷血与无情。当一个人将所有的快乐悲伤一股脑全埋至心底时,其实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还来得敏感和脆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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