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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丫头、婆子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这是做什么?”他的嗓音不自觉低沉下去。

  一个婆子用手肘戳了戳身边的另一个婆子,一个又戳一个,次第而下,居然无人敢开口。

  “不说话吗?那你们就永远都不必说话了!”他气得发狠话。

  这还得了,马上有个眼皮已垂下的婆子叩头如捣蒜,“郡王妃一醒过来就走了。”

  “你们不会拦吗?”

  “奴才们拦不住啊。”

  “郡王妃去了哪?”

  “奴婢跟着去看,郡王妃是回思过院去了。”一个小丫头口齿清楚的说道。

  “不会让人来禀报我吗?”他真是白养了一屋子的蠢人!

  众人面面相觑,她们是派人去啦,只不过那时的郡王正在鹤寿堂里挨训,她们谁敢近前啊!

  “一群没有用的东西!”

  一堆人的头全磕地上了。

  任雍容越看越心烦,踢了踢最靠近他的一人。“有多远滚多远,没有叫唤,不许靠近!”

  栖凤院的下人如获大赦,连滚带爬顿时走个精光。

  连个人也看不住!他向来把自己的不开心转嫁到别人身上,老子不痛快,你们谁也别想痛快!

  绕过紫檀木边錾珐琅赤壁湍涛十二折屏风,他看似随意的在无围罗汉榻上坐下。

  他的眼光投向里间的穿衣镜和拔步床,雪色鲛绡珠纱帐子层层迭迭,临窗是镶鸡翅木大炕,炕桌上还摆着汝窑茶具,妆台前留有一把牙梳,角落是半人高薄胎窑瓷梅瓶……

  这屋子里什么都不缺,却缺少一个女主人。

  可她连片刻也不愿意逗留……

  这里曾是他的婚房。

  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其实,那时的他甫醒过来就被奶奶逼迫着来行房,心里百般不愿意,却扛不住奶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催促,拖拖拉拉的来到,但即便洞房了,连妻子的脸也没看清楚。

  那时他一心想着的是夏侯琼瑶……这名字钻入脑海,他蓦然思及自己有多久没想过这个人了?一个月、两个月……他真的不记得了。

  其实洞房之后他借故在外头不回来,又去了一趟西北,而后寻了个错,罚了她后把她撵到思过院那偏僻的院子,自私的心想眼不见为净便是。

  她在那里肯定是吃了不少苦,辛苦的很,现在不待见他,也是人之常情。

  之后他一直傻乎乎的追着“瑞兄弟”跑,为了“他”还矛盾的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个断袖?若因此任府绝了香火,他又该怎么办?

  为了这个问题,他整整思索了十几天,仍然没有半点头绪。

  可笑的是,他绕了一大圈,惦记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他认出她来的时候,那个激动令他喉头发干,一颗心宛似擂鼓般震耳欲聋,莫名紧张到差点脱序。

  男的她,女的她,原来都是她,方寸之心为男装的她紊乱,胸口下的翻腾躁动也是为了女装的她。

  原来他爱上的是同一个人。

  当初他气奶奶随便给他娶妻,把气全撒在她身上,真要论错,那颗柚子完全是被无辜拖下水的。

  谁家女儿愿意给人当冲喜娘,把一生幸福赌在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身上,若非皇诏,她又怎么会进了他家大门?不嫁进任府,依她的容貌才华,想嫁入更好的人家哪会没有?

  这一想,他的呼吸不觉粗重起来。

  幸好、幸好,他没有错得太离谱。

  他还记得在马车上抱在怀里的小人儿身子纤细,但手感润滑,虽然能抱的时间那么的短,可那一刻,他却觉得满心踏实。

  好像本来被他搞丢了的东西失而复返,心里温馨软甜,可又带着稍许的遗憾,只能看不能吃,搔得人心骚动不安。

  说到吃,他在宴会上没吃多少东西,因为一心要去接她,她也一样吧,既然有心要与她和好,腆着脸去讨饭吃也没什么吧。

  也不知是任雍容时间掐得刚刚好,还是走了狗屎运,思过院的主仆的确到这时间点才摆上饭菜,用着几近是宵夜的晚饭。

  想当然耳,芮柚紫绝不会是为了任雍容要过来蹭饭把吃饭时间往后延,是她回到院子时,方管事已经等候多时,为的是要向她报告皇宫里的采买司派了公公来脚店的事与生意热火朝天的情况。

  她换装梳洗后,把段大娘端上来的马蹄糕狼吞虎咽的吃光了,惊得段大娘还以为她是因为怀了孩子,胃口变好,还直问要不要再上点别的?若是咸食,她可以下厨去煮。

  她哪里知道所谓的宫宴根本是坑人的,在那种想放松也放松不下来的地方,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遑论吃饱了。

  填了肚子,她才去见了方管事,也不啰唆,开门见山的把打算将生意暂时改变方针的决定知会他,又问了弟弟芮云谨的学习状况如何。

  方管事并无二话,尽管他暂代掌柜,只负责销售贩卖,东家的经营法子就不是他能置喙的,但是他知道东家的酒如今在京城无人可比拟,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方,既然是秘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只是生意好成这般,不开分店,反而要往别处去经营,着实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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