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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落了地的芮柚紫呛咳了好几下,趁机用力吸了好几口鲜美的空气。这算不算死里求生?

  原来能呼吸、能活着,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事情。

  她不去看任雍容的脸,暗自骂了好几声混帐,心里依然不解气,不过不解气又如何,形势比人强,自己的拳头没人家大,这人又霸道的听不进她的解释,无可奈何之余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屁孩计较,不过一颗心始终凉凉的怎么也暖不回来。

  “小兄弟,瞧瞧,这小子是不是偷了你荷包的小偷?”一道温和又醇厚的嗓子凌空而来,宛如丝绸划过肌肤。

  就见谢语姿态优雅的排开人群,将那披头散发的偷儿一推,压他顺势下跪,通身宛如冷玉的书生气质和粗鲁手段,非常的极端和矛盾的违和感,却又令人移不开目光。

  而九皇子也一派闲暇的和白白净净的谈观站在不远处,瞧着戏。

  能见着任雍容那脸上印着鞋印子,就算冒险混在人群里被刺客钻空子的危险,也值得啊。

  芮柚紫忽视还是不舒服的喉咙,看见谢语手里正一上一下投着荷包玩耍,再看看像滚过泥坑,灰头土脸的孩子。

  那绣有缠枝海棠花的荷包是她的无误。

  这孩子就是那个偷儿也无误。

  “为什么偷钱?”芮柚紫蹲下来,问得直白。

  那孩子十分瘦弱,看似孩童又似少年,小脸虽然晒得乌漆抹黑,又一身补丁,但眉睫乌浓,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很机灵。

  “直接押送官府就是了,有什么好问的。”人群中爆出路人甲的意见。

  呸,方才她满街喊叫抓小偷的时候怎么不见他出来帮个手,这会儿落井下石倒是抢当出头鸟了。

  少年慌了,眼底漾着水花,却坚强的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求公子不要把我送官府,我娘病了,需要银子看大夫,我实在没办法,不是存心要偷公子的钱。”

  很老梗的情节,很老套的台词,却说得条条有理,令稍微有同情心的人都会想要放他一马。

  芮柚紫瞧着他的眼睛,见他不闪不躲,再问:“你几岁了?名字呢?家住哪?”

  “真是妇人之仁,既然敢下手行窃,一旦失风被逮,就要有坐监的心理准备,你这问话简直是多此一举。”任雍容凉凉的开了尊口。这小子与他的事情还未了,居然敢撇下他和一个完全不值一提的贱民说话!他向来是心狠手辣、睚皆必报的人,他和这小子的帐还没了呢!

  “别吵!真没礼貌!”芮柚紫轻斥斜睨他一眼,完全一副不屑的姿态。

  从中打断别人说话,家教礼貌都到哪去了?

  这话一讲完,四周寂静得像已经过了宵禁时间,行人绝迹的京城,只听见沙沙落叶刮地的声音。

  任雍容拳头握得喀喀作响,想活活撕了芮柚紫的心都有了。

  任雍容铁青的脸色看在一干“猪朋狗友”的眼里,见他继被鞋子甩脸后又吃了瘪,几乎要拍案叫绝。九皇子还沉得住气,继续他一派雍容的审视,谢语简直想冲上前去拍芮柚紫的肩膀,与之称兄道弟,套近乎了。

  敢当众对凤郡王这么上头上脸的,这个籍籍无名的小不点绝对是雒邑王朝第一人。

  这小不点这下可把任雍容得罪狠了。

  这就叫不知者无畏。

  “我叫月牙,家住口袋胡同,我今年十三,再过两个月就满十四了。”

  快十四岁的孩子才长这么点个子,看起来比魏子还小,瞧瞧他那细胳膊、细腿,不用想也知道这孩子不长个子完全是因为没吃饱饭,营养不足所导致的。

  “这么着,你带我去见你娘,如果你所言属实,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但若撒谎骗人,我绝不原谅你。”

  月牙又惊又疑,又垂头丧气,小拳头捏得冒出一条条的筋来,但还是勉力站了起来,细细的肩头整个垂了下去。

  要是让娘知道了他偷东西,娘不伤心自责才怪。

  芮柚紫回过头向谢语致谢,大剌剌的伸手要回自己的荷包。“多谢公子追回小人的钱包,小人无以为谢,铭感在心。”

  “铭感五内就不必了,东西是你的,只是物归原主。”谢语也不啰唆。

  她收回自己的荷包,对上某面瘫男。

  “娘气,男人用什么绣花荷包!”

  “我就好这口,公子有别的意见?”就见任雍容的脸色像吃了绿头苍蝇般难看,能让他作呕,芮柚紫心里畅快得很,可想起另一件事,她小声道:“还我鞋子。”

  “什么?”

  “请把鞋子还我!”她还是垂着脸,做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半点不敢冒着会被任雍容认出来的危险,但口气上却称不上敬畏。

  任雍容还没从芮柚紫可能有断袖癖的惊吓里回过神,一想到自己还捏着对方的臭鞋,他赶紧将鞋往地上丢去。

  芮柚紫也不介意,捡起来掸掸上面的灰尘,套上脚,给众人端端正正的作了揖,招呼过魏子,带上月牙,大大方方的离开了。

  围观的人们都做鸟兽散了,善鄯极为清俊的脸庞却露出不太过瘾的表情,但无论如何,今日能见到任雍容这变化多端的表情,这顿饭,钱花得一点都不冤。

  谢语则没肝没肺的表现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心下暗忖着,这眼生的小子对他们几个都算得上客气,但唯独对任雍容很不屑啊。

  悬念啊悬念……

  身材如修竹,偏长了双桃花眼的谈观倒是对着芮柚紫的背影看了许久,兀自摇晃着折扇,心里纳闷,这从未见过的少年,他为什么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眼熟感呢?

  “公子。”远离老魁号酒楼那些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后,往北走了一小段路,魏子才支支吾吾的喊了声。

  “嗯?”芮柚紫的目光放在埋头带路,愁眉苦脸的月牙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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