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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他唉唉惨叫,殿下,您可是刚从府里放出来,明明知道皇上这会儿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您,您干么非要往前凑?

  天十三夹了马腹,往前而去。

  大雁跳脚追了上去。

  京兆尹的判决到了下晌就下来了。

  “诸有妻更娶妻者,徒一年,女家减一等,若欺妄而娶者,徒一年半,女家不坐,各离之。”

  略微识字的尤三娘把衙役送来的判决书念了一遍,举座哗然。

  这是天昊皇朝律例《户婚四篇》中的条款。

  判决书上举的便是天昊皇朝律例上攸关男子重婚罪的刑责。

  封建社会基本上是一夫一妻多妾,除了正室以外,其它以妾、婢、奴各种名义出现,可差别却是很大的。

  娶老婆用的是八抬轿子,娶妻的钱叫聘金,妾是用纳的,小门随便迎进来,纳妾的钱叫买妾之资,能一样吗?

  再来,所谓的什么良妾、贵妾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妾室,不过说着好听,自欺欺人而已。

  也就是说,侍妾不论多寡,正室只能有一位。

  像陆敬这样已有正妻又重婚的,便是有罪,还要加重刑判,至于祝家知不知道陆家的这笔烂账?如果不知,便无须承担罪责,要是知道,女家也是要判刑坐牢的。

  “太好了,小姐,这下小少爷不用回陆家去了!”阿奴满心欢喜,恨不得去外面放爆竹昭告天下。

  尤三娘也直掉泪,苍天有眼,老天有眼呐!

  姜凌波只觉得这件事总算完结了,心头放松,替尤三娘抹了泪,“既然是喜讯,有什么好哭的,没得哭坏了眼睛。”

  “就是、就是,有什么好哭的呢……不就是喜极而泣嘛。”

  姜凌波是明白这姊姊的,她的情绪自己感同深受。

  那些积压在心里不能与人说的愤怒、焦虑和恐惧,此刻都随着尤三娘的哭声,尽数宣泄了出来。

  那些压在心头的重石尽去,心头敞亮,尤三娘豪气干云的宣布,“今儿个东家有喜,馆子大请客,只要上门的客人一律免费!”

  众人听闻,欢欣鼓舞,写字条的,找锣鼓打点出门宣传的,也不知会有多少人上门,需不需要加倍备货的……各自有条不紊的走开。

  姜凌波搂着明显感受到大人喜气,却不知喜从何来的小包子,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

  她忐忑的不是关于陆老夫人在愤怒之余会破口大骂她什么,也不是祝娘子在知道陆敬娶自己之前居然早娶了别的女人,被陆家所骗,心里难不难受,这些她都不关心。

  而是虽说府尹的判决下来了,陆敬愿意把善儿的归属权给她吗?他若要一味的纠缠,说到底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应付的。

  当然,相较于姜凌波这厢的欢欣鼓舞,陆家那厢则是哭天抢地,鸡飞狗跳,愁云惨雾一片。

  想当然耳,陆老太满嘴喷粪,把姜凌波骂了个狗血淋头,越是难以入耳的话她越是骂得起劲。

  但是,那又如何,她哪里想得到,姜凌波本就不在意她,不在意陆敬,又哪会管她如何的造口业。

  当天夜里,两顶轿子分别抬着祝娘子和陆敬来敲姜凌波的门。

  听着徐景进来禀报,几个人心里都浮现一致的想法,那就是居然趁黑来着。

  这不是做了亏心事嘛,还怕人知道呢。

  领先进门的是由两个大丫鬟扶着、娇娇娜娜的祝娘子,她体态纤细单薄,身着朱橘琵琶织金羽缎褂子,蛮锦红半臂,领袖均镶有宽阔的织金锦边,肩搭披帛,底下是流光四溢的翠霞裙,翘头软锦鞋。

  她约莫二十出头,容貌属中上之姿,额上花钿,腮边胭脂没少,可因为清瘦,显得一副皮包骨的模样,说好听是弱不胜衣,往难听的说便是风吹折柳,一整个纸片人似的。

  殿后的是陆敬。

  在外头,这位祝娘子竟是连面子也不给夫君了。

  来者是客,姜凌波让人上茶,点心瓜果一样没落。

  “你就是那个贱妇?还是个瘫子!”祝娘子却瞧也不瞧的就大声喊道。

  阿奴气冲牛斗,叉起腰来,把那弱弱的祝娘子推了个趔趄。“你嘴巴放干净一点,太放肆了,也不想想站在谁的家里!”

  “不许骂我娘!”小包子也毫不气弱。

  “不是在家里说好了,我们不是来闹事的。”陆敬看着让丫鬟扶住的祝氏,怎么跟娘一样,就沉不住气呢,明明说好来息事宁人的,事情还不够乱吗?又看着偎在姜凌波怀里的陆善,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祝娘子面带敌意的看着姜凌波。

  她的年纪看来比自己小一点,五官秀美,一双红唇和双眼尤其生得极好,眼眸漆黑灵动,顾盼之间彷佛会说话似的,哪有半点残废人常有的笨拙和麻木?

  这就是敬郎的妻子吗……果然生了副好相貌。

  “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肯放我敬郎一马?”祝娘子张口就问。

  姜凌波笑得讽刺,她还真是长眼第一次看到这么嚣张的女人,不过看她双目红肿,想是在家里已经哭过了,心里的怒气也稍稍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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