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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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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里鸦雀无声。 尤三娘和姜凌波心中不约而同浮起“他喊的是谁”这疑问。 天十三负手而立,因为没有得到回应,微微眯起了眼。 “不知这位郎君唤的是何人?这里没有郎君所谓的朱娘子,郎君可能认错人了。”人家眼睁睁看的是她那妹子,说的是谁不言可喻了,她这身为人家阿姊的怎能不出面缓颊一下。 “哼,认错?她就算化成灰,本……爷也认得。” 这话儿怎么听起来还含着恨意? 尤三娘有些僵了,但仍硬着头皮开口,“说来这孩子也是天可怜见的,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凶险的活过来,却忘了很多事情,问她亲人家事,什么都不记得了,其实要小妇人说,不管这孩子是不是记得前尘都是小问题,毕竟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这就该知足了。” 天十三的脸开始结冰。 尤三娘这会儿连手都不知道要摆哪了。干么,她说错了什么吗? 这位郎君通身气派、贵不可言,她只能不停的朝姜凌波递眼色,希望这尊瘟神能赶紧送走就赶紧…… 这市井妇人的话他压根不信,他要自己确认。 “朱紫薇你不认得本郎君了?”他的声音已经由试探中带了些许警告意味,那幽深冷黑的眼尤其令人发怵。 姜凌波继续三缄其口,她又不是那个什么朱娘子,干么应他? “凉,乾爹这是喊你呢,你怎么不应他?”连善儿都感受到了天十三可怕的冷气团,那眼神像只被遗弃的小狗,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包子开口闭口喊她娘,却喊男人乾爹,莫非孩子的娘亲和他真是旧人? 不过这男人,端着腔,拿着势是想做什么?吓唬孩子吗?也不瞧瞧那孩子被他吓成什么样子了。 姜凌波不高兴了,决定澈底漠视他。 她把小包子招到跟前,摸摸他的头,“你娘和姨长得一个样?” 把那“姨”字坚决推出脑海,他水润润的眼里有了茫然,“善儿不知道,可是凉有凉的味道。” 小包子循着味道找娘亲,这是小狗找肉包子才会有的举动啊。“善儿的娘也坐轮椅?” 小团子也才几岁大,哪记得这许多,回不了姜凌波的问话,咬着唇,挣扎了下,蓦地,哗——两串眼泪刷地滑下来,他扳着轮椅的扶手哀哀痛哭了,“善儿要凉。” 他一嗓子嚎出来,那悲切的哭声实在让人不忍,姜凌波抬眼望去,一个两个三个,全是责难的眼神。 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你的心肠竟变得冷硬至此,你说你不叫朱紫薇,这会叫什么?”天十三却不打算放过她,咄咄逼人得很。 “女子闺名哪能轻易示人,郎君逾越了,还有在问人名字之前不是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她应付一个包子已经够手忙脚乱的了,他就别来掺和了,哪边凉快哪边去! 只是这一大一小这么坚定的认定她是他们在找的人,更无言的是这身子还跟某个男人滚过床单生了娃……这位姑娘啊,你的人际关系是有多复杂? 天十三看她替陆善抹泪的动作温柔又细致,小小的脸蛋上充满莫可奈何,眼角余光再掠过她遮盖在薄毯下的腿,那口横堵在胸口许久不顺的气忽然就没那么强硬了。 是的,那市井妇人说对了一件事,她至少活了过来,还有什么比这件事还要重要! 他寻了矮凳落坐,抬眼是墙上的菜牌子。 “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不过上门是客,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吗?去做一份上来本……爷尝尝。” “郎君,小店……”尤三娘还是没能得到贵人施舍一眼,声音也越发的软弱无力。 拜托,谁来听听她的话,好歹她是店家……小店打烊了啊,明日请早不行吗? “……小妇人来就是了,拌料都还有,郎君请稍候。”好吧、好吧,息事宁人是开门做生意的规则,和气生财。 然而让她心中泪流满面,目中无人的主却开口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她去。” 被训斥了,尤三娘僵在那,看着天十三恍若来自幽冥的眼神。 她自作主张、她自作主张……尤三娘十分气闷,忍字头上一把刀,今日时运不好,一个两个都是来找碴的。 姜凌波瞧见尤三娘跳动的眼睑和捏起的拳头,知道这是她暴走的前兆,不禁叹了口气道:“我来吧。” 指使她,行,避其锋芒,卸其锐气便是,她好女不与男斗。 这是独门独户的院子,就一进。 一个身穿灰色襦裙的十七岁小娘子慌张的在门口处眺望,许是见到尤三娘推着姜凌波的轮椅,飞奔过来很顺手的接替了尤三娘。“娘子,今儿个怎么这么迟?” “等很久了?怎么过来了,家里不也许多活要做?” 这丫头叫弥儿,是房东的长女,尤三娘捡到姜凌波那会子除了要照看不醒人事的病人,店门也不能不开,一堆活儿加上屋里奄奄一息的病人,蜡烛两头烧的厉害,房东看在眼里,徵得尤三娘同意,说好以一天十个铜板的钱让女儿来帮忙,一来二去的,姜凌波清醒后竟和她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后来,姜凌波身子越来越好,弥儿只要得空仍会拿个针线筐过来串门子,要是两人忙不过来,也会帮忙她们拾掇家务,烧水、煮顿饭啊什么的,只不过回去少不了要捱顿房东太太的骂。 “我娘今日烧了一锅梅乾扣肉,让我端一碗过来,我等了又等,都过饭点了,就是不见大娘子领着小娘子归家,心里可急了。”她身量不高,但眉清目秀,一笑,一个小梨涡就在脸上闪来闪去,甜蜜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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