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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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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随手捞起一把泥。 “泥好温暖。”让人想起小时候。 “难怪猪最爱滚烂泥。”他半趴在她身边,微笑着说。 “什么不好比,比猪,猪真可怜,老是被人家拿来说嘴,什么脏啊笨的,你相不相信?我小时候养过一头粉红猪,是我娘留给我的,它只要看到我就卷着小尾巴跑过来,黏人又爱吃醋,很好玩的。”谁说回忆是老人家的权利。 “跟我们家的大黄狗一样。” “哈哈,猪狗一家亲啊。” “我们也结一家亲好了。” “少来,胡说八道。”她一怔,这才发现他的脸凑得太近了,很不好说话,这样让她不知所措。 她把泥抹上他的脸,反身一骨碌地站起来。 “回去吧,出来很久了。” “你把人家的花容月貌摧残成这样就想一走了之?”阙勾伸出一只泥手拉住嫘兵兵的脚踝,在她的尖声惨叫里,两个人统统成了泥人。 “叫你不准靠近我你没听到啊,走远一点啦,更远,最好保持一条街的距离。”气嘟着嘴的不是别人,是被匪类陷害成泥巴人的嫘兵兵。 也难怪她怒气冲天,干掉的泥巴很难剥除,而她的头发衣裳无一幸免,走在路上每个人都对他们投掷奇异的眼光,当两人身上带着瘟疫似的。 “我又没占你便宜。”他也是一身脏,“何况,你这样很漂亮。” 嫘兵兵豁然站住,用着一双眼睛瞪着阙勾。 他没有比她好多少,娃娃脸上也是一块块的泥片,一走动便掉满地,娓娓走来地上好似有条小蛇,瞧路人对着那泥蛇皱眉不已,还小心翼翼地绕过避开,荒唐的模样好笑透顶。 嫘兵兵瞪着瞪着,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妩媚陡生,什么气都散光光。 “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也美得很啊!” “说得也是。”阙勾技着腰吃吃笑着。 当下就看到更多的路人纷纷走避,这两个泥人全身一抖动,泥屑四散纷飞,咳咳…… 怕引起公愤,趁隙,阙勾拉着嫘兵兵往前跑,跑到巷子内才止住。 “我们还是赶紧回家,再晃下去明儿个整个南京就会有怪兽出没的传闻了。”她没发现自己也开始会自我调侃了。 “为了不让你变成江南河两岸的丑闻,我带你走捷径。”他拉她的手好像极理所当然,两人一前一后,朝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去。 险险地,在下一个转角差点撞了人。 淡淡的酒气袭入她的鼻腔,她才要皱眉。 “兵——兵?” “左书呆!”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巷子不管是左边右边前面后面都高挂着彩灯,小楼纱窗,红袖轻飘,换言之,这里是妓院的后门。 读书人出入花街柳巷被视为风流,可是她从来没想过左梦言也会到这种地方来狎妓。 “你怎会在这儿?” “你怎会在这?”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顿了顿,又同时问:“还这个样子?” “我陪朋友来。”左梦言并不解释自己在这里出现的原因。 “哦。”嫘兵兵有些茫然。 对他的逢场作戏她应该说什么吗? 她住在花街柳巷中,也算看惯男人到妓院寻欢作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在她心中一直很单纯的书呆也是个……男人,跟每个普通的男人一样。 是她一直没长大,还是幼稚愚蠢过头了? 气氛慢慢凝成透明的水冻,晃晃荡荡,嫘兵兵心中滑过不真切的滋味,蓦地,越发觉得眼前的左梦言生疏起来。 生疏是因为她从来不知道,不读书的他做些什么,乍然看见,一种莫名的感觉泛滥开来,无以为继。 “你这些天都没给我送饭。”她是一只春光里的小峡蝶,通常只在他的窗前飞舞,曾几何时她身边多出一个陌生男人? “对不……”她张口就要道歉,口中的最后一个字消失在阙勾探过来的大眼睛里面。 她的道歉就这样平空消却。 “你干嘛,人吓人容易吓死人。”心中一松,撞见左梦言的纷乱思绪安心归了位。 “肚子饿了,我要吃饭!”本来规矩站着的阙勾忽然活蹦乱跳,仿佛只要不依他就立刻在地耍赖。 嫘兵兵被闹得没办法,开口提醒他。 “你已经吃了一只鸡,才过没多久又喊肚子饿?”她迟早会被这个大胃王吃垮。 之前,他们真的杀到五花屯口吃了鸡,她吃了一只鸡腿,剩下的全进了他的肚子。 “一只鸡又不是满汉全席。” 也对,这两天他一餐饭没几斤牛肉不能活,一只鸡的确不太够。 但是,“我又不欠你。”他当她是供菜供饭的煮饭婆啊?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欺负人生地不熟的我,我的要求那么低,只不过求个温饱,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为了她留在此地的他,非得勾出她的同情心。 “兵兵。”左梦言向前一步,挡开阙勾,也把他的“哭调”打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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